朱寅给马奉御倒了一杯茶,说道:
那帮助官军斩杀叛臣的龚,乃是我的朋友,就是他告诉我,王家勾结洋夷倭寇作乱。否则,我哪里知道王家的內幕?”
马奉御道:“小兄弟没有冤枉好人,举报的没错,我们在王家的確查出了罪证,还有洋文,都看不懂,应该是写给洋夷的密信。”
“如今有这些物证,我就能直接查封了,很快就会抄没,国法难容啊。”
朱寅点头,“可不是么?国法难容!王家做著大明的官儿,世食明禄,
却吃里扒外,勾结外人作乱谋反,真是罪该万死,此乃汉奸!”
“汉奸?”马奉御眼晴一亮,“这个说法好,就是汉奸!”
马奉御说到这里面露遗憾,“可惜跑了王家族长王朝闕,也不知道这汉奸逃到哪里去了。”
朱寅想了想,“多半投靠洋夷或倭寇了。王家在沿海,可是有船的。如今要抓他,却是难了。”
“对了,王家的家財统计出来了么?”
马奉御笑道:“已经统计出来了,有帐本在,很好统计,兄弟就是为了此事来的。”
“黄金含金器,五千三百多两。白银含银器,二十三万二千多两。"
“祖宅大院一座,园林別墅三处,含地价共估银两万两。还有玉器珠宝、字画古玩之类,难以估值,怕是也值三五万两。家具也值三五万两。这几项最少十万两。”
“上等腴田三千六百亩,估价五万两,各种店铺、字號、作坊五十六家,估银也有五万两。这又是十万两打底。”
“耕牛三百多头,马一百三十多匹,骡子二百多头,再加猪羊-光是牲口,就值上万两。”
“各种船只三十多艘,最少上万两。”
“存粮五千多石,各种布料一千多匹,各种上好皮毛三百多张,人参三十多斤,食盐百余石,还有油、炭、木料、铜料、铁料、蜡烛等各项,折合估值最少三万两。”
“有卖身契的奴婢五百多人,这个不值多少银子—."
“统共加起来,王家的家產,最少值五十五万两上下,不会超过六十万。”
朱寅点点头,这个数目和他之前估算的差不多。
王家虽然官职不高,却善於经营,两百多年下来,家底肯定很厚,实打实的大地主,不是一般大户。
但是,王家的財產比起那些顶级徽商、浙商、秦商、晋商,那就不够看了。
晚明时期,身价几百万的商业巨头,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为何喜欢抄家的万历,不对这些顶级大商人抄家?
这些商业寡头,就是文官们的商业代理人,在官场有很大靠山,很多官员庇护他们。
除了向官员输送利益,他们还收买士人,控制舆论,影响政策,左右民心,结交武將,私通贼寇,养私兵。
皇帝要动他们,就要得罪一群官员,一群读书人,甚至一群武人。
牵一髮而动全身,很难办吶。
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也不可能成为巨贾。能成为巨贾的,就有这种能量!
別说抄家,就是收税都难。
所以,重农抑商的明朝,反而是古代大商人最爽的时期。
万历初中期,中国各阶层加起来最少有七八亿两白银。
这最少七八亿两的白银,皇室和政府加起来只有几千万两,不到一成。
占据人群绝大多数的底层百姓,手中的银子加起来估计一亿多两,他们更多的是使用铜钱,很多人没有银子。
豪绅、勛贵、宗室手中可能有三亿。
而商人的银子,加起来可能也有三亿。
可见,国家和百姓,是没钱的。
然后这些有钱人,把银子窖藏起来,当传家宝·最后明末,大明空有九亿两白银反而银荒,穷死。
马奉御的话打断朱寅的思绪:“金银都好说,按照帐本抄没就好,可是很多东西,却是不好办吶,还要发卖才行。”
他露出谁都懂的笑容,“我来找小兄弟,就是为了王家家產发卖之事。"
“王家的下等劣田,兄弟可想买么?小兄弟买了,就不用没为官田了。”
“下等劣田啊。”朱银也笑了,“一亩几何?”
马奉御放下茶杯,笑眯眯的伸出二根指头,“虽然江南田贵,可下等劣田么,也就是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朱寅差点笑了。
在南京城外,二两银子一亩的田,那是最下等的田,一年两熟只能收一石多白米。
可是王家的田,一年两熟能收四五石白米!这种田,十几两银子一亩,还不容易买到手。
可是,马奉御却要以二两一亩的价格,卖给他三千六百亩上等良田。
这相当於,送他几万两银子!
马奉御当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也没有这大的胆子。
这是田义的意思。
这些田,如果不卖给朱寅,就会没为官田。一旦成为官田,就是江寧县和应天府来管。
镇守府不是府县,不管理官田。
那么,这几千亩良田没收,对镇守府有什么好处?
皇爷要的是银子,不是地方州县多几千亩官田。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田义乾脆將三千六百亩田,以最下等的劣田价格,卖给朱寅。
反正朱寅落户本地,刚好需要本地的田。
如此一来,既让朱寅得了大大的好处,还能多上缴七千多两银子。
当然,主要是变著法子扶持朱寅,给朱寅输送利益。
否则,大可以正常价格,卖给別人。
“我买了。”朱寅毫不犹豫的说道,“马大哥,谢字不说了,都在这杯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