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每次汇报，神色都略显迟疑。
「只是什幺？但说无妨。」
季青语气平静。
天帝一咬牙，终是说道：「只是天问城内，近些年来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四万年了，都未见尊者您有丝毫突破的迹象，便有人说……说您当年立下衍化完美宇宙的宏愿，已然成了心魔桎梏。莫说完美宇宙，恐怕……恐怕连普通宇宙都难以衍化，终生无望始境了……」
说出这番话，天帝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何等刺耳？
然而，季青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浑不在意。
心魔？
若真有心魔滋生，大道数量岂能稳步提升至九十六条？
他恒定的心灵，早已万法不侵，诸邪退避。
外界的议论，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山岗的微风，无法动摇其分毫。
「嗯？」
就在这时，季青察觉到传讯石中有一条不久前的信息。
是陈元师兄传来的，邀他前往天问城一处清雅之地小聚。
参与者皆是旧识：霜缳尊者、金焱尊者、玄冥道人，以及……赤瞳尊者。
这些都是曾一同在魔渊秘境并肩或竞争过的老友，关系在极道盛会后又亲近了不少。
偶尔便会相聚论道，交流心得。
前几次聚会，季青都因沉浸于闭关，出关后才得知，已然错过。
而这次，信息传来不过几日，想来聚会尚未结束。
「静极思动……也罢，便出去走走，与诸位道友一见。」
季青长身而起，四万年来首次主动离开了闭关的静室。
青袍微动，一步踏出，便已消失在归墟峰。
……
宇宙海，元灵之城。
此城乃是由老牌始境大能元灵尊者所建。
因其宽松的环境与便利的贸易条件，吸引了宇宙海无数修士往来。
其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天问城、魔渊等有超越始境的伟大存在坐镇之地。
毕竟在那等伟大存在的眼皮底下，许多始境大能总觉得束手束脚，不如在此地自在。
城中一处清雅高阁，已被全部包下。
陈元尊者、霜缳尊者、金焱尊者、玄冥尊者、赤瞳尊者五位始境大能，正凭栏而坐。
面前仙酿灵果陈列，气氛轻松融洽。
陈元尊者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灵液，笑着看向对面一身赤金华服，气息灼热的金焱尊者。
其打趣道：「金焱道友，听说你这些年可是跑遍了宇宙海，在许多偏远宇宙都留下了赫赫传说，你金焱莫不是想效仿古之先贤，布道万界不成？」
金焱尊者生性跳脱爱热闹，成就始境后更是逍遥自在，四处游历，留下诸多事迹。
其行为倒真与「布道」有几分相似。
金焱尊者闻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陈元道友莫要取笑，我哪儿有那份布道的心思？不过是随心所欲，四处看看罢了。偶尔遇到些顺眼的小家伙，随手给点传承指点，也算结个善缘，无伤大雅。」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一旁气息幽深、面容冷峻的玄冥道人，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我这点动静，可比不上玄冥道友。玄冥，听说你三千年前与那龙山尊者做过了一场？究竟怎幺回事，快与我们说说。」
众人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玄冥道人身上。
玄冥道人神色不变，直接开口道：「无甚大事。不过是在宇宙海边缘发现了一座新诞生的无主宇宙，我先到一步，那龙山稍迟了些。他仗着自己晋升始境岁月久远，便想强占，我自是不允，便与他做过了一场。」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龙山虽资历老些，但当初衍化的不过是微型宇宙。而我得益于魔渊秘境机缘，身负数十条大道，衍化的乃是普通宇宙，实力在他之上。一番交手，他败了，最后只能灰溜溜退走。」
「后来他似乎心有不甘，还想呼朋唤友找回场子。」
玄冥道人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我便提了句与赤瞳道友相交莫逆。宇宙海的同道们大抵也知道我与赤瞳道友的关系，那龙山……便也就偃旗息鼓了。」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静坐的赤瞳。
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啧啧，说起来，还是赤瞳道友的名头管用。大家都是始境，这差距……还真是不小。」
这话引得陈元尊者、金焱尊者几人都不由得笑出了声。
金焱尊者更是笑骂道：「玄冥，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赤瞳道友以五十五条大道衍化宇宙，成就的乃是大型宇宙！」
「其上虽有传说般的超级宇宙，以及虚无缥缈的完美宇宙。但大型宇宙在广袤宇宙海中，已属顶尖层次！你都把赤瞳道友都搬出来了，那龙山除非疯了，否则哪还敢动手？他就算敢动手，其他始境大能也不傻，怎幺会和龙山一起动手？」
他这话道出了实情。
始境大能之间实力亦有天壤之别。
通常便以其所衍化宇宙的规模来划分。
微型宇宙、普通宇宙、大型宇宙、超级宇宙以及那仅存在于理论中的完美宇宙。
宇宙层次越高，实力差距便越大，晋升难度更是呈几何级数飙升。
在场五人，除赤瞳尊者乃是大型宇宙外。
陈元尊者、霜缳尊者、金焱尊者、玄冥尊者四人，皆是以数十条大道为基础，衍化出的普通宇宙。
即便如此，他们的实力，也已超越了宇宙海中绝大多数衍化微型宇宙的始境大能了。
魔渊秘境，他们现在是越想就越觉得幸运。
幸好碰到了极道盛会，能有幸进入魔渊秘境。
否则，他们五人都绝无此等惊天机缘。
这时，一直静默饮酒的赤瞳尊者缓缓放下酒杯，他那赤色的瞳孔扫过众人。
随即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我这大型宇宙，其实也算不得什幺。真正有大魄力、大志向者，当属季道友……他所求，乃是那完美宇宙。」
提及季青，阁楼内的气氛微微一顿。
赤瞳眼神中并无嫉妒，反而带着一丝纯粹的敬佩与感慨。
他心志坚定，很清楚自己的道路，五十五条大道衍化大型宇宙，已是他的极限，他并无遗憾。
但季青那欲要衍化完美宇宙的宏愿，光是这份敢于挑战传说的勇气与气魄，便让他自愧弗如。
众人闻言，亦是默然。
完美宇宙之路，何其艰难？
他们皆是亲历者，深知其中关隘。
四万年已过，那位选择了最艰难道路的归墟尊者，如今又在何方？
他的道，又走到了哪一步？
他们四万年时间，相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都没有再见到过季青。
「四万年了，不知季道友的道，走到了哪一步？」
赤瞳尊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他的目光投向了在场与季青关系最亲近的陈元与霜缳尊者。
他们是同门，理应最清楚季青的情况。
陈元与霜缳尊者闻言，脸上的轻松神色微微一滞。
两人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无奈。
良久，还是霜缳尊者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担忧。
「季师弟他……自魔渊秘境归来后，便一直在归墟峰闭关，四万年来，从未踏出洞府半步。天问城内……如今已有不少流言蜚语，说季师弟执着于完美宇宙，已然心境有缺，只怕连衍化宇宙都难了……」
她顿了顿，似乎不忍说出那些刺耳的词汇，转而道：「他的处境，恐怕不容乐观。唉，其实以季师弟之天资底蕴，衍化大型宇宙，当是绰绰有余，毫无难度。即便目标放低一些，以四万年光阴，衍化那更为罕见的超级宇宙，希望也是极大。」
「何必……何必一定要执着于那虚无缥缈的完美宇宙……」
陈元也紧接着摇头，语气沉重：「此事我曾向师尊禀报过，但师尊……并未有任何回应，想来也是无法干涉季师弟的道心抉择。霜缳师妹所言极是，季师弟若能衍化超级宇宙，也足以屹立于宇宙海之巅，受到无数人景仰。」
「那完美宇宙，纵观宇宙海亘古岁月，何曾有人成功？太过执着，恐非福缘，反成心障……」
众人听闻两人之言，一时间阁楼内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皆感唏嘘不已。
季青是他们这一代中天赋最高，最为惊才绝艳之人。
回想极道盛会初选，他是何等耀眼？
与煌天神子等人登上十五层通天柱，俯瞰所有天骄！
魔渊秘境之内，更是在沉寂八十载后，以石破天惊的姿态，摧枯拉朽之势登顶第一！
可就是这样一位注定要光芒万丈的人物。
却为了那传说中的完美宇宙，毅然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道路。
一朝闭关便是四万载，杳无音信。
如何不令人唏嘘？
完美宇宙？
那岂是四万年能够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