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豪富,且不说二人早就产育一女,宝玉转过年来也十六了,合该谈婚论嫁。如此,只消夏金桂嫁入府中,其嫁妆尽可填补府中亏空,荣国府还能多维系一些年头。
贾母摇头道:「太太本待老爷回京后上疏求肯,准许宝玉娶夏家姑娘为平妻。谁知……哎,如今这个情形,老爷自身难保,哪里还敢上疏求肯?」
迎春忽而眯眼笑道:「老祖宗,那夏金桂可是夏家独女吧?」
「是又……嘶。」眼见迎春笑容戏谑,贾母忽而心下惊醒。
是了,夏金桂可是夏家独苗,有陈斯远这个先例在,何不让夏金桂为兼祧妻?虽说这样一来能挪用的嫁妆少了些,可也不耽误宝玉另娶。
只是万一元春晋了贵妃,宝玉可就是国舅老爷了。堂堂国舅老爷,入赘也似娶了一房兼祧妻,传出去实在好说不好听。
贾母蹙眉思量内中利弊,迎春便献言道:「我夫君可是今科探花,老祖宗瞧外头谁人笑话夫君了?私底下倒是艳羡的居多。再说宝兄弟那性子……来日怕是不好为官,一介富贵闲人,又何必计较外头物议如何?」
涉及亏空的事儿,二姑娘没说。这事儿荣国府是得利了,可得利的大头却是二房,于情于理,这亏空都合该二房自行填补。
贾母却不想这些,只一心盘算着夏金桂兼祧一事。也不消多,只消能挪了夏家三万两银钱,总能撑到贾母闭眼了吧?至于她闭眼后……儿孙自有儿孙福,贾母却管不了那幺许多了。
心下想得分明,贾母方才如释重负,擡眼看向迎春,不由感叹当初看走了眼,谁能料到二木头竟是个胸有锦绣的?
祖孙两个又说了会子话儿,迎春便往东跨院看了贾赦一遭,又往凤姐儿房中坐了会子,待看过李纨,这才到得后头寻了探春、惜春、湘云等耍顽。
及至未时,众人齐至荣庆堂,依旧屏风间隔、男左女右。
席间陈斯远虽与贾政多有攀谈,奈何贾政心灰意懒,蔫头耷脑之余,开口多是敷衍之言。
陈斯远见此也就不再多言。
至申时末,酒宴散去,陈斯远与迎春别过贾家人等,出仪门乘车回转自家。
二姑娘已有五月身孕,如今嗜睡得紧。车上时便瞌睡不止,待回转家中,略略交代几句便自去歇息了。
陈斯远别过迎春便往西路院而来,谁知宝姐姐正好来寻黛玉,这倒是省着他两头跑了。
夫妻三人落座,黛玉尚且拨弄着瓶中花枝,宝姐姐丢下银剪刀细细问过此番情形。待听陈斯远说过,宝姐姐不由心有余悸叹道:「贾家……只怕要乱了。」
可不就要乱?傅秋芳领着贾璋回府,贾政一心偏着傅秋芳,转头夏金桂再一进府,呵,只怕贾家就要闹得分崩离析!
眼看临近晚饭时分,宝钗说过半晌便起身回了东路院。
陈斯远正待凑到黛玉身旁亲昵一番,谁知林妹妹乜斜一眼,忽而说道:「你把琴丫头怎幺了?」
昨儿个下晌,宝琴又往书斋来缠磨,二人耳鬓厮磨一番,陈斯远眼见宝琴愈发胆大妄为,便使了些龙阳手段,谁知宝琴丢过之后立马捧了脸儿大羞而走。
陈斯远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纳罕道:「我能如何她?」顿了顿,凑坐黛玉身旁,揽住消肩膀道:「那丫头怎地了?」
黛玉心下狐疑,思量一番,暗忖陈斯远虽荒淫,却断不会对这等年纪的小姑娘下手。于是便道:「那却古怪了。今儿个我去寻琴丫头合香,谁知琴丫头回起话儿来前言不搭后语,说上两句便要走神。晌午时更是神情恹恹,连饭食都没用过几口。听说下晌一直撑腮凝思,也不知起了什幺心思。」
陈斯远暗自思量,宝琴这是丢……了魂儿了?到底是小姑娘家,先前怕是只当男女之情就只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甫一遭受这等冲击,一时恍惚失神也是有的?
瞧那丫头平素一副狐媚魇道的做派,不想心下竟如此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