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夜里,王夫人便用拓印的钥匙开了贾母私库,取走银钱财货无算。转天早上,琥珀得了贾母吩咐去寻猫眼石,进得私库里眼见财货少了小半,当即心若死灰,哪里还不知是中了王夫人算计?
琥珀性子执拗,只觉有负所托,一时想不开便投了井。
她一死了之,贾母便是再傻也察觉出了不对。奈何琥珀死了,真真儿是死无对证,王夫人更是一推二六五,贾母怄得当天就发了病,至今还下不得床。
王夫人惴惴两日,眼见贾母并无追究之意,这才安下心来。这日寻了宝蟾来,便寻了样点翠的发簪赏了,又留其说了好一会子话儿。
正说得热络之际,忽有周瑞家的面色惨白而来,入内便哆嗦着道:「太太,袭人没了。」
王夫人一怔,也变了脸色,忙问道:「怎幺没的?」
周瑞家的道:「她哥哥来了,只说血崩不止,大夫说医治无望。夫妻两个一时没留意,袭人便挂了汗巾子,自缢了。」
王夫人心下怦怦乱撞,忙闭目合十道:「阿弥陀佛。」
嘟嘟囔囔也不知诵念了什幺经文,过得半晌,王夫人睁开眼来叹息道:「可怜见的,也是个福薄的。她那性子我极得意,又伺候了宝玉多年。烧埋银子,除去公中出一笔,我再给凑个整,过会子你一并拿给他哥哥吧。」
周瑞家的赶忙应下。
不待其起身,王夫人又道:「宝玉与袭人最是亲厚,这事儿还是暂且瞒下吧,不然那魔星还不知要闹出什幺事端来呢。」
宝蟾、周瑞家的一并应下。
有道是,有什幺样儿的主子,便有什幺样儿的丫鬟。夏金桂生性骄矜歹毒,视人命如草芥,宝蟾跟在身边儿更是学成了个十成十。
先前琥珀死了她都不在意,又岂会在意又死了个袭人?
眼见王夫人悻悻然没了谈兴,宝蟾忙告退而去。待出了王夫人院儿,周瑞家的兀自心下难安,那宝蟾面上却带了得意之色。
不提宝蟾如何,却说周瑞家的奔走一遭,径直拿了一百两银子给花自芳。那花自芳喜出望外,惺惺号道:「太太真真儿是慈善人,只可惜我那妹子是个没福分的,只盼着她来世托生个八哥,好歹也要与太太说几句感激的话儿。」
周瑞家的心中有愧,胡乱遮掩几句便将花自芳打发了。
花自芳兴冲冲回了家,一夜都不愿再等,当天便雇请驴车将棺木拉去了城外义庄。又寻了两个青皮,自乱葬岗胡乱寻了尸体塞入内中。待三日后,寻了地界入土为安。
转头花自芳夫妇一算计,竟生生剩下了九十三两,顿时喜出望外!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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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腻哼,袭人皓体全酥,星眸慵展,身子略略僵了片刻,方才面团也似的软下来。
一旁妙玉早已不中用,真个儿是神思沉甜、魂飞魄荡。
陈斯远略略缱绻,便鸣金收兵,盖因还须得留着应对没回来的尤氏姊妹与司棋呢。
好半晌,袭人面上红晕褪去,勉强撑起身形来伺候着陈斯远穿戴齐整。眼见妙玉还昏死着,二人便离了侧花园,往正房里说话儿。
不过一盏茶光景,袭人便将内中因由说了个周全,又猜忖道:「太太想必是用不着我了,这才想害了我,早早给旁的留出地方来。」
说道此节,袭人泫然欲泣,心下更是哀莫大于心死。费尽心思算计着,本道宝玉姨娘的位份坐实了,谁知太太眼中,她依旧是个能随意舍弃的丫鬟。
反倒是眼前有过几回露水姻缘的远大爷,于自个儿危难之际伸出了援手。
陈斯远点点头,道:「那你兄嫂——」
袭人蹙眉恼恨不已,道:「大……老爷也知我那兄嫂是钻进钱眼里的,此番我被擡回去,我那嫂子便一心算计着要将我卖个好价钱。」
陈斯远情知袭人不是个省油的,不过是贪恋形容,这才与其云雨几回,从未想过接其进家门。不过事已至此,权当是个玩物,每月几两银子养在此间就是了。
他便说道:「罢了,那你往后便留在此间吧。过后我与三姐儿言语一声儿,你在此间月例一如荣国府。」
袭人暗自舒了口气,忙敛衽谢过。
陈斯远呷了口香茗,这才问道:「三姐儿往通州去了,可说了今日回不回?」
袭人道:「姨娘没说死,只说快的话,今儿个就能回。」
「二姐儿呢?」
袭人道:「照例往喜铺去了,眼看入冬,喜铺营生极好,我瞧二姨娘每日家都乐滋滋的呢。」顿了顿,不待陈斯远继续问,袭人就道:「至于司棋,赶巧这两日其姥姥病了,她回家照看姥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