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低声与陈斯远计较了一番,陈斯远应承不迭,他心下从未指望靠著女子升官发財。
待附和两声儿,陈斯远便道:“你也知我如今情形,一身兼祧三门,除去黛玉年纪还小,二姐姐与宝釵明年都要过门。我想著,总要置办个宅院。可巧,前几日物色了个宅院,三路四进,后头还带个园,就在发祥坊东北,离著什剎后海极近,原本是辅国將军府。”
薛姨妈闻弦知雅意,道:“可是银钱不大凑手?”
陈斯远略显侷促道:“是,东主咬死了三万七千两,我自个儿盘算过,屋舍要修葺,门楣要改建,后头的园也要整飭,少一万两下不来。明年又要操办最少两场亲事,我近来又折腾了两处营生——”
不待其说完,薛姨妈就道:“我家的银子既然让你保管,便是信得著你。你银钱不凑手,只管暂且挪用了就是。”顿了顿,又挑眉道:“那两处营生……我家可能参股?”
陈斯远赶忙解释了一番,道:“一个是与燕平王合股,一个是內府牵头。你家如今十来万银钱傍身,后世子孙几辈子都够用了,若再行强求,只怕是祸非福啊。”
薛姨妈便嘆息道:“也是,正月里做法事,那住持便说过,人的福分乃是天定,强求一分便要少一分……你说我早些將皇商差事交给二房,蟠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孕期女子本就心思敏锐,陈斯远见薛姨妈又是泪眼婆娑的模样,赶忙好一番安抚,直到提及其腹中孩儿,薛姨妈这才强忍著悲慟擦乾了眼泪。
陈斯远心下暗道侥倖,亏得薛姨妈如今有了孩儿,如若不然,只怕便要终日以泪洗面。
待及至午时,薛姨妈留饭,陈斯远便陪著其一道儿用了饭食。期间陈斯远四下观量,便见同喜、同贵两个鼻观口、口观心,就算薛姨妈为陈斯远亲昵布菜也置若罔闻。
陈斯远暗忖,只怕薛姨妈早就威嚇一番,又允了好处,这才让同喜、同贵两个置若罔闻。
及至下晌未时,陈斯远这才別过薛姨妈,骑马直奔內城燕平王府而去。
到得地方,小廝庆愈接了韁绳自去拴马,王府的侍卫早已熟识陈斯远,笑著与其招呼过,便引著其到一旁门厅等候。
待过得一炷香光景,便有丁道隆捧了拂尘笑吟吟而来。
陈斯远起身与其廝见过,丁道隆就笑著道:“陈孝廉別来无恙?上回孝廉给的方子,咱家寻了匠人打造器物,又发遣庄户採集了几车蕺菜(鱼腥草),倒是试著制了一些药汤,奈何此物只能保存三日,超过三日便没了效用。”
陈斯远忙道:“若想久存,须得密封了才好。”
丁道隆探手相引,边走边笑道:“原来如此,咱家料想也是如此,便命人用陶罐泥封了,奈何也不过保存七日光景。不知孝廉有何教咱家?”
陈斯远道:“泥封只怕也透气,我以为须得用玻璃罐子,再用胶乳塞子密封了,如此才可长久保存。”
丁道隆立时笑道:“那回头儿咱们再试试,若能保存三个月,此物便可行遍大江南北;若能超过半载,便是西域、南洋也能卖得过;可若是保存时日太短,只怕就要四下开製药工坊了。”
陈斯远思量道:“待回头儿我便先行造一些玻璃瓶子、胶乳塞子,到底保存多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丁道隆点头应下,又低声说道:“王爷这会子在后园,走过去总要一炷香有余,孝廉忙著攻读以备来年下场,我看合股之事不若趁此之机定下来。”
陈斯远极为识趣地一拱手,笑著道:“何谈合股?我不过是侥倖得了个方子,还要多谢王爷与丁公公提携。”
丁道隆立时低声笑道:“既如此,咱家也不与孝廉打哑谜了。这股子王爷占六成,孝廉占两成。咱家算了算,工坊也拋费不了几个银钱,正好王爷有个庄子,北面儿山上盛產蕺菜,乾脆就將工坊设在庄子里。
一来,事以密成。庄子里都是签了死契的,断不敢透露口风;二来嘛,也免得惹了有心人嫉恨。
至於这置办工坊的银钱,孝廉也不用出了,往后径直从分红里扣除便是。”
燕平王六成,自个儿两成,还不用掏银子,倒也算公道。陈斯远可没傻到追问丁道隆余下的两成漂没在了何处,只笑著拱手道:“那往后就有劳丁公公了。”
“好说好说,待孝廉回过王爷话,咱们把文契一签。孝廉若不放心,来日只管打发帐房来查帐。”
陈斯远哈哈一笑,故作豪爽道:“我做此物不过是想著惠及天下,倒没想过赚多少银钱。对了,近来得閒翻阅医书,倒是依稀查出一物效用堪比金鸡纳霜,待我得空试上一试,若果然合用,说不得还能给工坊增一样赚钱的好药呢。”
莫看鱼腥草素有消炎杀菌的功效,放在这年头就算是神药了,可名声还真没金鸡纳霜大!
盖因金鸡纳霜是西夷从美洲带来的,大顺不產此物。西夷又极为刁滑,说死了也不肯將金鸡纳树移植过来,以至於金鸡纳霜比黄金还贵,一小瓶便要百多两银子。
丁道隆听闻陈斯远能造出堪比金鸡纳霜的神药,眉头立时一挑,禁不住愈发热络道:“果然如此?誒呀呀,陈孝廉不妨先將书卷放一放,如今西南不稳,说不得便要爆发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