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釜底抽薪

西南边陲瘴癘之地,京营开拔过去立时水土不服,闹痢疾、拉肚子、打摆子,便是铁打的好汉十成本事也去了九成。偏生我朝不產金鸡纳霜!若孝廉果然造出神药来,莫说是区区进士,便是封爵也易如反掌啊!”

封爵?陈斯远才不稀罕呢。王朝初期爵位金贵,到了中后期必是以文御武,一个空架子的国公又哪里比得过二甲庶吉士?

陈斯远摆手谦逊几句,只推说如今言之尚早。丁道隆又催问了几句,眼看陈斯远始终不打包票,这才將心下热切按捺下来。

这日春光正好,园中泛起青绿之色,陈斯远隨著丁道隆转过一方竹林,便到得一处萱堂里。

甫一入內,陈斯远便嗅见熟悉的烤肉味儿。抬眼一瞧,便见燕平王正乐呵呵哄著寿安小郡主用铁篦烤炙著鹿肉。

寿安彆扭地抄起筷子將自个儿吃成了小脸,还一个劲儿的催著:“父王快一些。”

丁道隆稟报一声儿,燕平王这才抬眼瞥了陈斯远一眼,隨即冷笑道:“好你个陈枢良,本王说三日,你足足八日才来。怎地?你那法子行不通了?”

陈斯远正色道:“不想个通透,学生又怎敢献策给王爷?”

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一迭纸笺来,丁道隆接过又转交给燕平王。那燕平王抄在手中扫量起来,先前几页都是草图,其后才是文字描述。

燕平王凝神观量,待看过了文字,復又看起前头的草图来。直到一盏茶过后,燕平王撂下纸笺蹙眉思忖,须臾才道:“据本王所知,英夷前几年便用铁皮包裹了木轨,用於煤矿採集。不过铁皮木轨不禁用,不过两年便要更换。

你这法子,可是参考了西夷之法?”

陈斯远讶然不已,忙点拱手道:“王爷慧眼如炬,正是如此。”

燕平王暗自盘算,如今一斤铁已从先前的四分银子降到了二分四、五,依著陈斯远之策,单是铁料便用去六万五千两银子,这还没算其余的物料、人力,只怕修下来最少也要十一二万银子。

如今內府空虚,只怕要挤一挤才能挤出银子来。

陈斯远察言观色,情知燕平王为银钱为难,赶忙献计道:“王爷不必为银钱忧心,通州到京师四十余里,车马转运费用堪比津门到通州的船资。只消铁轨修成,资费比寻常车马费便宜个二三成,用者必趋之若鶩。

王爷掌控內府,何不以此前景诱京师富商参股?或是乾脆发债,约定年息,数年后本息一併偿还,只消年利超过五分,必豪富掏来真金白银。”

燕平王思量道:“此铁轨比官道迅捷,平日可输送粮秣,战时可运送兵丁、军资,不可操於商贾之手,还是內府出面发债吧。”顿了顿,又道:“有了这条铁轨,今年的铁料算是吃下了,来年又该如何?”

陈斯远笑道:“既然铁轨有大用,自然是多多益善。学生听闻西山煤炭运抵京师,价码起码翻了一番。若有便捷铁轨输送,料想这煤价也能降下几成,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燕平王这才露出笑模样,起身振奋道:“不错,铁料太多,那就多修铁轨!先修通州到京师,再修京师到西山,来日乾脆从通州径直修到津门去。如此一来,冬日也可从津门输送漕粮,京师再无饥饉之忧啊……哈哈哈,陈枢良,你果然出了个好主意!”

陈斯远忙笑著谦逊道:“不过是偶有所得,说来也是拾人牙慧。即便学生想不出此策,王爷通晓东西,料想来日必能想起此策来。”

燕平王笑骂道:“少拍马屁!该你的就是你的,待本王稟过圣人,来日自有你的好处。”顿了顿,又道:“是了,你与贾家二姑娘婚事何时定下来?可要媒妁提亲?若不曾寻到媒妁,本王让侧妃帮你提亲就是了。”

陈斯远心下腹誹:早说啊!早知道燕平王这么好说话,他又何苦將那劳什子四洲志拋出来,不得已之下拜了个刺头廖世纬为师?

心下这般想著,陈斯远却不敢一事烦二主,赶忙拱手推拒道:“多谢王爷为学生费心,不过学生业已与恩师说定,请了师母登门说媒。”

燕平王忽而玩味著笑將起来,揶揄道:“是了,你拜师了……哈哈,嗯,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陈斯远闻言心头直跳,总觉著燕平王这话另有所指,心下暗忖,莫不是便宜老师近来又惹祸了?

待要再问,燕平王却已端茶送客。

陈斯远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得隨著丁道隆离了萱堂。过不多时隨著丁道隆到了一处偏厅,便有小黄门捧了誊写好的文契过来,陈斯远与丁道隆签字画押,临別时又有小黄门追上来,送上一只檀木匣子。

丁道隆笑道:“孝廉今日为王爷解了烦忧,此乃王爷赏赐,孝廉来日皇榜有名,可莫要忘了王爷的提携啊。”

陈斯远应承连连,心下纳罕著匣子里装著何物,待別过丁道隆、离了王府一条街,这才抽空打开匣子,便见內中是满满当当一匣子南珠,个顶个的都有小指甲盖大小,银、粉、金、玫各色俱全,想来定是御赐之物。

陈斯远便暗自哂笑一声儿,方才瞧那情形,燕平王一准儿不允许铁轨股子流入私人之手,是以他也就没提参股之事。可好歹人家给了赏赐不说,回头儿还要在圣人跟前提上一嘴。

今上威势日隆,博一个简在帝心也不错,为一方能吏、踏踏实实做自个儿的事儿好歹不会捲入朝爭,倒是颇合陈斯远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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