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过几十句,湘云伏著,已笑软了。眾人看她们三人对抢,也都不顾作诗,看著也只是笑。黛玉还推她往下联,又道:“你也有才尽之时。我听听还有什么舌根嚼了?”
湘云这会子歪在探春怀里笑个不停,探春也推她,道:“你有本事,把『二萧』的韵全用完了才好呢。”
湘云咯咯咯笑道:“我不是作诗,这是抢命呢。”
探春见她不联了,便掺上一嘴,笑道:“这还没收住呢。”
谁知此时陈斯远又联道:“素影侵幽径,寒光透綺寮。”
探春眨眨眼,瞧著陈斯远道:“远大哥是坏人,我道他方才为何不言语了,敢情在这儿等著呢。”
湘云笑得打跌,已是不中用了。宝琴略略思量,联道:“鹤棲松顶静,鸦噪竹丛囂。”
黛玉乜斜陈斯远一眼,笑著道:“三妹妹別急,看我替你堵他的嘴。”顿了顿,又续道:“踏碎银鳞砌,妆成玉笋標。”
不想话音落下,陈斯远又联道:“檐垂冰箸瘦,瓦覆玉尘娇。”
黛玉朝著陈斯远皸了皸鼻子,道:“倚牖思归客,凭栏忆故交。”
陈斯远轻轻一笑,又联:“忽闻春信近,梅蕊破寒苞。”
李紈一看满篇纸都写满了,赶忙叫道:“远兄弟、林丫头、琴丫头快收了神通吧,够了够了,再写可就写不下啦。”
黛玉闻言,笑著朝陈斯远白了一眼,陈斯远故作得意模样,朝著黛玉拱拱手。
李紈这会子逐句点算下来,讶然道:“云丫头可惜了,竟恰好被远兄弟超过一句去。”
湘云歪头笑著道:“谁不知远大哥才名,你这般可算是欺负人。”
陈斯远正待分说,谁知此时忽有红玉来寻,道:“大爷,王府侍卫又来了,大爷快去前头。”
陈斯远心下纳罕,也不知燕平王又寻自个儿有何要事,当下朝著四下告恼,道:“说得正高兴,可惜忽然有事,那我便失陪了。”
眾人都道无妨,唯独湘云催著陈斯远快去。
陈斯远紧忙出了大观园,不一刻过仪门到得倒座厅,抬眼一瞧果然又是昨日的侍卫。
那侍卫见了陈斯远忙道:“陈孝廉昨日留下的两个瓷瓶颇有效用,如今郡主的咳疾已缓和了许多,王爷大喜,便打发我来问问陈孝廉,那药可还有富余?”
陈斯远愕然不已,心道这鱼腥草素果然有效用?这玩意他胡乱捣鼓出来的,从来没给人用过,也不知燕平王哪儿来的担子就给寿安郡主用上了。
当下就道:“没试过大蒜素?”
侍卫拱手道:“孝廉不知,郡主不喜大蒜,王爷万般无奈,这才用了那新药……不过孝廉放心,先前自有人试过药了的。”
陈斯远便道:“我手头倒是还有富余,劳烦稍待。”
陈斯远立马到得仪门前寻了婆子传话儿,过得半晌,红玉便又送来几个瓷瓶。陈斯远收好,返身回来给了那侍卫,那侍卫正待告辞而去。
陈斯远忽而开口唤住,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个……敢问寿安郡主庚齿几何啊?”
侍卫古怪地瞥了陈斯远一眼,道:“郡主如今才四岁,孝廉问这个做什么?”
陈斯远顿时舒了口气,胡诌道:“这是药三分毒,郡主年纪还小,劳烦告知王爷,此物还是莫要多吃为好。”
“原来如此,在下定当面陈王爷。”
侍卫拱手作別,出门打马而去,自是不提。
陈斯远则暗忖,看来自个儿是想多了……不然还得费心思琢磨怎么推拒燕平王的好意。他前途大好,可不敢与皇室宗亲粘上姻亲,不然哪里还有前程?
扭身而回,本打算还去芦雪庵,谁知遥遥便瞧见贾母领著丫鬟、婆子往芦雪庵而去。陈斯远懒得与老太太勾心斗角,当下乾脆回了清堂茅舍。
到得这日下晌,香菱红著脸儿雀跃而归,素日里她是个嫻静少话儿的,这会子却成了话癆,嘰嘰呱呱说个不停,显是高兴坏了。
陈斯远便道:“你也別急,都是轮流做东道,总有轮到咱们那天。”
香菱有月例银子,平素也不用钱请婆子从外头带脂粉,当下便笑道:“这可好,那我仔细算算,回头儿须得仔细谋划了,免得到时候闹了笑话。”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日夜里香菱颇为动情,极尽痴缠之能,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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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转过天来,陈斯远一早儿又往薛家老宅而来。
这日是小祭,陈斯远留在前头倒座厅里,需要答对的宾客不多。內中只薛蝌一个,不见贾璉踪影。
陈斯远暗忖,八成贾璉是得了大老爷吩咐,去办石呆子一事去了。
过得晌午,鶯儿来前头叫,陈斯远这才得空往后宅而去。到得后院儿正房里,薛姨妈与宝釵正说著话儿,见其来了,宝釵忙起身避了出去。
只错身之际剜了陈斯远一眼。
陈斯远略略蹙眉,心下便有了成算。
果然,待一应人等都退下,內中只余薛姨妈与陈斯远,薛姨妈便道:“薛蝌应下了,只待出殯后便写下聘书,往后琴丫头隨著宝釵一道儿嫁过去。”
陈斯远心下暗喜,明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蹙眉凑过来擒了薛姨妈略显消瘦的手儿道:“苦了你了,贾家那边如何说的?”
薛姨妈嘆道:“还能如何说?除去京师里的铺面,余下的,尽数转手给了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