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迎春、宝钗、黛玉休养几日,聚在一处又商议起起社之事。本待往荣国府送了帖子,择日邀了探春、惜春、湘云小聚一场,谁知天不遂人愿,六月里三日一小雨,五日一大雨。
内城还好说,总有青石板路面,外城却是泥泞一片。再一扫听,贾母、探春——————————————————————————————————————————————
等还不曾从海淀庄子回转,因是此事只得耽搁下来。
到得六月下,天气总算放晴,香菱的母亲甄封氏再也遭受不住,嚷嚷着京师天气古怪,还是回江南过得自在。
香菱苦劝不得,只得寻了陈斯远言说,陈斯远见甄封氏去意已决,只好差人将甄封氏送上了南下的官船。
隔天三位夫人又聚在一处,黛玉忍不住旧事重提,宝钗便思量道:「再有十来日便是七夕,何不邀了几位妹妹来,咱们也办个七夕诗会?」
此言一出,黛玉、迎春纷纷叫好,当下便往荣国府派了帖子。
到得申时过半,先是探春回了信儿,只说七夕那日定来叨扰云云,继而又有陈斯远蹙眉打皇城回转。
这日合该宿在东路院,宝姐姐迎将出来,见陈斯远紧眉头蹙,赶忙扶了其胳膊道:「夫君可是遇见为难事儿了?」
陈斯远摇摇头,闷声扯了宝钗进房,关起门来才道:「甄家的案子发了!」
宝钗唬了一跳,忙追问缘由。
陈斯远细细道来,却是甄应嘉迟迟不归还积欠,还被御史查出来暗地里转运甄家财货。今日朝堂上言官齐齐弹劾,圣人大怒,已下旨锁拿甄家一应人等入京严查。
宝姐姐蹙眉思量道:「莫不是甄家老太太————」
话没说完,陈斯远便点头道:「月初时便故去了。」
宝钗叹息一声儿,没再言语。圣人此番也算给太上皇留足了颜面,好歹等到甄家老太太故去,方才下旨查办甄家。
那甄家仗着老太太与老太妃,这些年下来不知贪占了内府多少财货。老太妃故去后还不知收敛,此番也算是罪有应得。
外人只当是甄家作死,薛家为金陵四大家,与那甄家也多有往来,听得此信儿自是另有一番感受。
什幺感受?无外乎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上深居简出,今上开始扫除登基前的绊脚石了。宝姐姐心思杂乱,暗忖着,错非嫁与了陈斯远,依着妈妈的意思还去追着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只怕薛家便要随着贾家一道儿步那甄家的后尘了。
思量半晌,宝姐姐忙问道:「夫君,你说我家会不会————」
陈斯远思量一番道:「妹妹多虑了,先前金陵四大家之说不过是穿凿附会,谁不知薛家附了另外三家的尾翼?不过那当铺只怕留不得了,妹妹还须得将互典帐目留出来,免得来日朝廷追查下来。」
薛家祖上乃是紫薇舍人,后得皇命打理内府,早先也是皇室的钱袋子。其后历经变迁,后人一直担负皇商,却因新旧更迭,不得不攀附上了贾、王、史三家。
三家护着薛家,薛家则为三家打理财货,可谓互惠互利。
见宝钗忧心忡忡,陈斯远搂住香肩安抚道:「妹妹且宽心,如今薛家大房没落,为夫好歹在今上跟前能说得上话儿。若真有那幺一日,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总能保住妹妹。」
宝钗心下稍安,却有些不死心道:「王家如今如火如荼,听闻舅舅有入阁之势————未必保不住另几家吧?」
陈斯远顿时嗤之以鼻,说道:「你那舅舅若是靠得住,当日妹妹一家子又何必舍近求远,投靠了荣国府?」
宝姐姐顿时没了言语。心下暗忖,是了,王子腾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官位、财货,莫说是薛家,便是王家本家都能舍弃了。
还没完,只听陈斯远又道:「再者说了,王子腾的官袍是用贾家亲兵的血染红的,这等不顾旧情之人,妹妹以为今上会瞧得上眼?再说贾司马如今也一只脚进了内阁,有其在一日,只怕王子腾此生再难入阁。」
是了,王子腾与贾雨村可是死敌!
宝钗听罢心下再无侥幸,只叹道:「伴君如伴虎啊,偏我那舅舅还一门心思想着入阁。」顿了顿,又道:「回头儿我便将当铺盘出去,囤积的那些铜钱也尽数发卖了一早知如此,我就合该学着二姐姐、林妹妹,买些辽东田土、北城新宅,算算也不比铜钱营生赚得少。」
陈斯远又百般安抚,夜里倚红偎翠、遣绻旖施自不用说。
待转过天来,宝姐姐果然往薛家老宅去了一趟,寻了薛姨妈、嫂子曹氏关起门来计较一番,又打发人将老掌柜张德辉寻来,吩咐其盘算过当铺帐目,尽快发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