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铜钱倒是好说,如今铜钱一月一涨,不愁买主,宝钗不过三五天便将囤积的铜钱发卖了个干净。她拢共只兑了三万余两银子的铜钱,算算前后不过赚了不到四千两。
不提陈家情形,却说荣国府。
探春、惜春、湘云得了请帖,自是欢喜异常。探春、惜春还好说,湘云那丫头真个儿是每日都要提上几回。
偏生她在海淀庄子玩儿疯了,一张粉脸儿生生晒成了黑炭头。因生怕被黛玉嘲笑,这些日子一咬牙,干脆买了珍珠粉来敷脸。
这日湘云又在贾母跟前晃悠了一回,装作无意提了两嘴,惹得贾母笑道:「知道啦知道啦,等到了日子,我让珠哥儿媳妇领着你们去就是了。」
湘云大喜,嚷着姑祖母最好啦」,缠磨了贾母好一会子,这才蹦蹦跳跳而去。
待其一走,贾母便沉下脸儿来。老太太又非耳聋眼瞎,甄家锁拿进京一事又岂能瞒得过她?
老太太忧心忡忡,偏生这会子无法可想。
闷坐半晌,贾母忽而问道:「老爷可在书斋?」
大丫鬟连忙打发人催问,过得半晌,方才有翡翠回道:「回老太太,老爷静极思动,这会子往东府去了。」
贾母点点头,心下自是知晓,贾政只怕是寻贾珍商议对策去了。
却说甄家锁拿进京一事,愈发让贾政心下难安。且傅试流放之后,傅秋芳终日以泪洗面,贾政只觉愈发烦躁,这日静极思动,便往东府来寻贾珍商议。
贾政过得大观园东角门,便进了会芳园。遥遥听得呼喝声不绝于耳,时而有人合掌喝彩,不禁心下纳罕。
兜转过来,临近重建的天香楼才看清,敢情是贾珍领着一干世家子弟正在天香楼下射箭为乐。
原来贾珍近因居丧,每不得游玩旷朗,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之法。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友来较射。
因此,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绔。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于是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炮。
贾政停步观量了一会子,方才又仆妇上前解释。谁知贾政听罢不明就里,竟颔首夸赞道:「如此也好,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我贾家况在武荫之属。」顿了顿,想起宝玉每日无所事事,便道:「明日老夫让宝玉也来习练一番。」
说罢这才迈步上前,早有仆妇告知贾珍,贾珍忙起身迎过来。
二人彼此厮见过,贾珍知贾政此番定有事商议,便告恼一声儿,别过一干纨绔,与贾政去了前头书房。
分宾主落座,待丫鬟奉上香茗,贾政方才蹙眉道:「珍哥儿,甄家之事你可听说了?」
贾珍蹙眉颔首道:「福祸无依啊。」
贾政试探道:「圣人如此决绝,我贾家要不要暂避一二?」
贾珍立时瞠目道:「二叔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宫中还有娘娘,单是东宫那边厢,咱们就不好交代啊。」
若先前不投靠东宫还好,此时眼看今上清算,这会子再与东宫撇清干系,且不说迟不迟的问题,想必东宫那位定会恨死贾家了。来日东宫那位若真个几夺得大宝,只怕头一个清算的就是贾家。
「二叔,事关夺嫡,切忌首鼠两端啊。」
「可是咱们家一3
不待贾政说完,贾珍便阴着脸儿道:「二叔,我说句难听的,但凡娘娘、老太太在一日,今上就不会动咱们贾家。深宫内苑咱们插不上手,只能多砸银钱,二叔为今之要乃是好生照顾了老太太。
我说句难听的,就算娘娘不在了,圣上要处置咱们家,到时也要瞧在老太太的情面上宽宥几分————她老人家,方才是咱们贾家的定海神针啊!」
贾政蹙眉闷头,只顾着饮茶水,既像是顾虑重重,又像是全然没听懂贾珍的话儿。
贾珍立时心下着恼,心道这政二叔方正优柔,论起决断来还比不过过世的赦大叔呢。看来此事须得寻了琏兄弟仔细交代了,万不可由着王夫人将老太太气死了。
一盏茶饮过,贾政苦闷而回。贾珍回头儿果然寻了贾琏仔细交代了一番,奈何琏二爷如今一门脑子官司,正为袭爵之事抓耳挠腮呢。因是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儿便将贾珍的交代抛诸脑后。
每日家奔走吏部、四下打点,又从公中截留了不少银钱,时而便借着打点之名往锦香院去吃花酒,自不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