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林妹妹事事顺遂,只盼着身子骨早日康健起来,也好与陈斯远圆房。
紫鹃这边厢无疾而终,另一边厢,东路院的莺儿扫听得了信儿,也匆匆往正房来回宝钗。
入得内中,莺儿便附耳低声道:「太太,老爷这两月多是留在沙井胡同处。」
宝姐姐又与林妹妹不同,她是个外表宽宏大度、私底下拈酸吃醋的性儿,只是再是拈酸吃醋,也没有吃醋到外室的地步。
宝姐姐闻言便道:「老爷正是火气旺的年纪,咱们又都不在,可不就要往沙井胡同去走动?」
莺儿却蹙眉道:「太太不知,这回可不大一样。听闻那尤三姐设棚散药,两个月足足散出去四千多两银子。顺天府为其单开了女户,又送上义民之称,不日便要在沙井胡同建个乐善好施」的牌坊呢。」
宝姐姐惊愕不已,道:「还有此事?尤三姐儿哪儿来这般多银钱?」
莺儿早扫听到了,闻言便道:「听闻尤三姐自个儿有个玻璃工坊,其后百草堂改成回春堂,咱们薛家的股子没动,贾家的股子却尽数给了尤三姐。如今回春堂日进斗金,尤三姐可不就腰杆子硬了?」
宝姐姐蹙眉沉思一阵,忽地擡眼看了眼座钟,便道:「二姐姐合该起了吧?
此事我与二姐姐计较一番,总不好让外头的狐媚子将老爷勾搭了去。」
莺儿不迭点头,忙伺候着宝钗穿戴齐整,主仆两个一并往中路院而来。不一刻到得中路院正房里,宝姐姐擡眼就见二姑娘迎春正哄着摇篮里的大哥儿呢。
见来的是宝钗,迎春笑着招呼一声儿,恰此时大哥儿吵闹起来,她便让奶嬷嬷将大哥儿抱了下去。
内中只余两姊妹,宝钗便忧心忡忡将尤氏姊妹之事说了一通。
二姑娘迎春本就自忖高攀了陈斯远,心下一直都惴惴难安,此番生了大哥儿方才松了口气,如今却听得此事,顿时蹙眉紧张起来。
略略思量一番,想着陈斯远行事有度,这会子实在不好指摘,迎春便道:「此事我知道了,往后老爷若是真个儿出格了,咱们姊妹再行规劝也不迟。」
宝钗应下,盘桓半晌方才离去。待其一走,二姑娘立时蹙眉思量起来。半晌忽而起身行至梳妆台前,对镜观量,眼见镜中人丰润几分不说,面色暗沉还生出一些斑来,顿时惹得迎春好一阵发愁。
赶忙招呼道:「绣橘,快去端了汤药来。」
女子产育难免耗费元气,如今恶露未除,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俄尔,绣橘答应着入内,纳罕道:「太太不是说不吃那汤药了吗?」
迎春瘪嘴道:「脸色实在难看得紧,我自个儿都不忍看,更遑论是老爷?速速去熬了汤药来。」
绣橘应承一声儿,转身忙去熬煮汤药。
待服过汤药,迎春愈发心下难安,便打发绣橘将邢岫烟请了过来。因园中姊妹大多都比迎春年纪小,是以迎春就只邢岫烟这幺一个手帕交。
二人略略言说几句,二姑娘忍不住便将烦心事儿说将出来。邢岫烟听罢不禁掩口而笑,道:「无怪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太太多幺内秀个人儿,如今生了大哥儿竟也傻了。
那尤氏姊妹再有能为,一日不入府,一日便算是玩物。太太可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大妇,哪儿有自降身份与两个玩物计较的道理?」
迎春眨眨眼,心下恍然,不禁自个儿也苦笑道:「真真儿是傻了,偏宝妹妹那会子说得要紧,我心下急得什幺的也似,如今想来真真儿是笑话。」
邢岫烟低声笑道:「太太如今生了大哥儿,又得了诰命,可谓稳如泰山。」顿了顿,朝着东边呶嘴,道:「那位承袭的是薛家宗桃,偏生总要操着陈家的心,有时候可不就想的有些多了?」
迎春窃笑不已,心下舒畅之余,扯了邢岫烟的手儿道:「好姐姐,多亏了你开解。你我的情分不用多说,我只一句,往后你与老爷同房,也用不着变着法儿的避孕了。」
邢岫烟臊了个大红脸儿,嚅嚅道:「我,我————与表弟,又不是奔着生儿育女来的。」
迎春笑道:「是是是,知你不耽于外物,可你信我一句,生养个孩儿,看着他小小的一个长起来,也是一桩趣事呢。」
邢岫烟心下略略畅想,忍不住笑道:「哥儿就算了,长大了一准儿淘气,我倒是宁愿生养个听话的姐儿。」
迎春哪里不知邢岫烟心思?当下便肃容嗔怪道:「你我姊妹,又何必拿话儿哄我?不拘是哥儿、姐儿,你生下来我只当是自个儿肠子里爬出来的。」
邢岫烟顿时心下熨帖,反握了迎春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