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奴兵、辅兵、战兵、牙兵,到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基本就已经囊括了绝大部分兽人部族的部队结构。
而再往上,才是督军,领主,兽皇这三级军事统帅。
也就是说,格鲁姆放在荒原之上,至少是一方大部落酋长级别的人物,放到白鹿平原,称作是平原兽人第一统帅也不算夸张。
在过去,或者说就算在如今,这都是高高在上的,平原兽人们必须擡头仰望的存在。
现在,格鲁姆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兽人战士,一个人族战士,一个矮人战士,一个半兽战士的押送下,推上了高高的审判台。
被邀请观礼的法雷尔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和身边的神官咕哝了几句。
「象征意义真强,瀚海领的领主,特别喜欢玩这些小花招……」
「有用就好了啊,这种心理暗示效果还是蛮强的。」
「这就是那位领主经常挂在嘴边的各种族大团结是吧,啧,这不是还缺了精灵吗,精灵和瀚海领主的关系那幺好,怎幺没上台?」
「呵,就是因为精灵是这位领主的铁杆盟友,才不需要出现!」
「……」
「我说,别小看这群兽人,几百年的统治下来,这种惯性哪里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了的。」
「喏,你看,好戏要开场了……」
没错,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场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瀚海领在原本獠关的废墟之上,利用坍塌的城墙和土石,搭建了一个四米多的高台。
苍蓝的天空和青灰的大地之下,台前是无遮无挡的,光秃秃的关前平野,此刻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脑袋;台后是塌陷了半截,中间露出巨大豁口的獠关遗址,关墙上插着一排排瀚海领的红旗。
当格鲁姆被架上了高台时,前排的某些兽人苦工和人族奴隶,忽然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和低呼,那声音里混杂着恐惧、敬畏,以及深入骨髓的某种奴性。
然后,第一个兽人苦工跪了下去。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族,头发花白,背脊因为长年的劳作和鞭打,似乎已经无法挺直。
他跪下时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看起来居然有些行云流水的味道——双膝几乎同时着地,发出「噗」的一声脆响,似乎连如何跪出最大的声音都练习过许久。
老头上身随即伏低,额头紧紧贴向冰冷的地面,枯瘦的手掌平摊在尘土里,左右对称,到头部的距离也分毫不差。
那是一个在无数个日出日落中,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早已成了肌肉记忆的一部分。
这一清脆的响声,如同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十几个……几十个……
如同潮水漫过滩涂,成片成片的兽人和人族跪伏下去。
这些底层兽人一脸干巴巴的苦相,看上去连獠牙都没什幺光泽,他们粗布裹身,骨节粗大的手撑在尘土里,深深的低下头去,枯草般的头发潦草的遮盖着头顶,额头已经紧紧的贴在了地面上。
娴熟的姿势似乎早已融进了骨髓,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条件反射,他们甚至没有思考,只是当兽人督军出现在高处时,脊椎便自行弯折了下去。
还有那些人族奴隶。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当看到前排黑压压的兽人匍匐下去时,一种源自求生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于是双腿一软,也接连矮了下去。
无声的浪潮以一种稳定而夸张的速度向后方扩散。
那些挤在后排,伸长着脖子的人,那些矿工、渔民、农夫、降卒,其实并未看清发生了什幺,只是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人头一片接一片地矮了下去,如同被无形的镰刀齐刷刷割倒的庄稼。于是,他们也跟着跪了下去。
反正天天跪的,跪了总没有错的,谁知道不跪的,会遇到什幺可怕的事情!
很快,审判台前那原本人头攒动的庞大场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塌陷」了下去,只剩下稀稀拉拉一些瀚海领的士兵、来自玄水城的行政官员,还突兀地站立在这片「海洋」之中。
他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还有自心底透出的巨大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