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冲锋!要幺冲出去,要幺死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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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时,铁岗上响起了震天的战鼓。
这不是有节奏的进军鼓点,而是一种疯狂、杂乱、近乎绝望的敲击。鼓声中,兽人残军开始集结。他们消瘦、肮脏、眼中布满血丝,骨子里透着最后的悍勇。
格鲁姆走出了军帐,披着一件沾满血污的熊皮大氅,左手耷拉在身侧,右手扶着那柄巨大的双刃战斧,发布了最后的搏命宣言。
几位萨满围绕着他,跳起了狂野的舞蹈,将嗜血术光芒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躯体。这种法术暂时压制了剧痛。高温让他的面色泛起潮红,混浊的眼睛里回光返照般透出几分亮光,看上去竟有些「精神焕发」的错觉。
「勇士们……」他喘息着举起战斧——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身体剧烈摇晃,「为了部落……为了荣耀……」
他举不动了!只是勉强擡起一半,手臂便剧烈颤抖起来,整个人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倒!
「督军!」
身旁的副将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了他,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格鲁姆,用尽全身力气咆哮:「督军有令!冲锋!杀光山下那些卑鄙的家伙!」
随后,副将和几名亲卫将几乎不省人事的格鲁姆,擡上了那架巨大奢华的「碎颅者行宫」,摇摇摆摆的列在部队的最后面,驱赶着前方的兽人发起绝命的冲锋。
此刻已经没有什幺前军后军,主力侧翼了,山岗上所有的兽人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带着骨子里那股最后的野性,冲向山底下的防线。
山脚下的防线瞬间承受了巨大压力。
第一道壕沟前,娜迦皇家卫兵的盾阵被兽人用尸体硬生生撞开缺口。狂暴的熊族战士无视刺穿身体的三叉戟,用最后的力量抱住娜迦,在战场上滚做一团。
更多的兽人踩着同伴的尸体跃过障碍,扑向后方的人族阵地。
「开火!全线开火!」
机枪喷吐长长的火舌,手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迫击炮弹如雨点般落下,在冲锋的洪流中炸开一朵朵血花。但兽人已经完全疯狂了,他们迎着弹雨冲锋,用血肉之躯趟过死亡地带,一排接一排的倒下!
兽人的这种搏命之举,让瀚海领的军官们很不开心。
围点打援,「援」还没打完呢,你这个「点」出来凑什幺热闹。
你老老实实当个吸铁石不好吗?
好吧,大家似乎没有考虑过敌人大将要挂了这种情况,似乎总觉得只要瀚海领不斩首,敌人的首领就不会有问题。
而事实就是,格鲁姆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军队垮塌了。
中间,格鲁姆短暂的被震醒了一次。
平原在他眼中摇摇晃晃,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体,听起来很有些迟钝。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
行宫还在移动,还在朝着北方移动,但是周围已经没有了侍卫,剩下的,只有那些被锁在「碎颅者行宫」上的苦工。
这些强壮的兽人苦工,曾经是格鲁姆权势的象征。他们高大,强壮,待遇比一般的兽人队长还要好一些,即便在被围在山上期间,水和粮食都已经即将耗尽的情况下,这些苦工也是最后断粮的那一批。
现在,他们擡着格鲁姆,正在敌人的环视下,朝着瀚海军飘扬着红旗的阵地方向走去。
格鲁姆猛然惊醒。
「你们……在干什幺……」格鲁姆暴怒的吼叫着,但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暗哑。
一个擡着前杆的苦工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个年纪不小的熊族兽人,脸上布满伤疤,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里却燃烧着格鲁姆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不是恐惧,不是顺从,而是一种冰冷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刻骨仇恨。
格鲁姆依稀记得这张脸。很多年前,在统一北方部落的战争中,这是一个小部落酋长,勇敢而难缠。
格鲁姆击败并俘虏了他,用精钢锁链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将他永久地固定在「碎颅者行宫」最前方的轿杆上。
格鲁姆喜欢这样——让曾经的对手像最卑贱的牲口一样,扛着自己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