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去而复还

陈平安喜欢自己,宁姚很开心。可陈平安喜欢她,便要这么累,宁姚对自己有些生气。所以熟睡中的陈平安眉头才刚刚舒展,她自己便皱起了眉头。怎么办呢,也不能不喜欢他,也舍不得他不喜欢自己啊。

这些情愁,未下眉头,又上心头。

阿良直接回了城头,却不是去往茅屋那边,而是坐在了依旧在勤勉炼剑的吴承霈身边。

吴承霈眺望战场,那条金色长河已经被三教圣人收起,大地之上,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厮杀。

面无半点悲苦色,人有不堪言之苦。

对于很多初来乍到的外乡游历的剑修,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仙,几乎个个脾气古怪,难以亲近。

阿良也没说话。

吴承霈终于开口道:“听米祜说,周澄死前,说了句‘活着也无甚意思,那就死死看’,陶文则说痛快一死,难得轻松。我很羡慕他们。”

阿良说道:“确实不是谁都可以选择怎么个活法,就只能选择怎么个死法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吴承霈说道:“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所有的外乡剑修,无论如今是死是活,不谈境界是高是低,都让人刮目相看,我对浩然天下,已经没有任何怨气了。”

阿良取出一壶仙家酒酿,揭了泥封,轻轻晃荡,酒香扑鼻,低头嗅了嗅,笑道:“酒中又过一年秋,酒味年年赢过桂子香。浩然天下和青冥天下的酒水,确实都不如剑气长城。”

吴承霈突然问道:“阿良,你有过真正喜欢的女子吗?”

阿良想了想,刚要说话,吴承霈已经摇头道:“不用回答了,问这个问题,就已经很后悔,估计听了答案,我更后悔。”

阿良笑了笑:“行走江湖,没点儿女情长,喝什么酒。你看那些痴情种,哪个不是酒坛子里浸泡出来的醉汉。情场上,谁都是胆小鬼。”

吴承霈有些意外,这个狗日的阿良,难得说几句不沾荤腥的正经话。

陆芝难得现身,坐在吴承霈另外一侧。

阿良抛过去手中酒壶,结果被陆芝一巴掌拍回去,阿良接住酒壶,埋怨道:“跟你阿良哥哥客气什么,一壶酒而已。”

陆芝扬起手臂。

阿良哀叹一声,取出一壶新酒丢了过去:“女子豪杰,要不拘小节啊。”

陆芝饮酒之后,问道:“听闻青冥天下有道门剑仙一脉,历史悠久,剑法具体如何?比那龙虎山大天师如何?”

阿良揉了揉下巴:“你是说那个大玄都观的孙掌教吧,没打过交道,有些遗憾。大玄都观的女冠姐姐们……哦,不对,是道观的那座桃林,不管有人没人,都风景绝好。至于龙虎山大天师,我倒是很熟,那些天师府的黄紫贵人,每次待客,都特别热情,堪称兴师动众。”

见面不用说话,先来一记五雷轰顶,当然很热情。

阿良一把挪开吴承霈的脑袋,与陆芝笑道:“你要是有兴趣,回头拜访天师府,可以先报上我的名号。”

陆芝冷笑道:“报上你的名号?是不是就等于向龙虎山问剑了?”

阿良大笑道:“剑气长城最知我者,莫若陆芝。”

吴承霈说道:“两位,我在炼剑,喝酒聊天,去往别处。”

陆芝说道:“心死于人之前,炼不出什么好剑。”

吴承霈说道:“不劳你费心。我只知道飞剑甘霖,就算再也不炼,还是在甲等前三之列,陆大剑仙的本命飞剑,只在乙等。避暑行宫的甲本,记载得清清楚楚。”

陆芝说道:“等我喝完酒。”

吴承霈说道:“求你喝快点。”

剑仙吴承霈,不擅长捉对厮杀,可在剑气长城是出了名的谁都不怕,阿良当年就在吴承霈这边吃过不小的苦头。

吴承霈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阿良喝了小半年的愁酒。

“你阿良,境界高,来头大,反正又不会死,与我逞什么威风?”

让人为难的,从来不是那种全无道理的言语,而是听上去有些道理,又不那么有道理的言语。

这会儿阿良大手一挥,朝不远处两个分坐南北城头的老剑修喊道:“坐庄了!程荃、赵个簃,押注押注!”

陆芝却已经站起身,将酒壶丢往城墙之外,御剑离去。

陆芝远去之后,阿良说道:“陆芝以前看谁都像是外人,现在变了很多,与你难得说一句自家话,怎么不领情?”

吴承霈神色恍惚,说道:“自家话听了才难受。”

阿良点了点头:“也对。”

吴承霈说道:“萧愻一事,知道了吧?”

阿良后仰躺去,枕在手背上,跷起二郎腿:“人各有志。”

吴承霈突然说道:“当年事,没有道谢,也不曾道歉,今天一并补上。对不住,谢了。”

阿良却说道:“在别处天下,像我们哥俩这样剑术好、模样更好的剑修,很吃香的。”

吴承霈确实是一位美男子,在许多外乡女子言谈中,经常与米裕并称“双璧”。只是一个痴心,一个多情。

亲眼见过了两位玉璞境剑修的容貌风姿,那些个个备感不虚此行的外乡女子才恍然,原来男人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美人美人,不唯有女子独享美字。

吴承霈将剑坊佩剑横放在膝,眺望远方,轻声说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

吴承霈随即问道:“坐看山云起,加个山字,与水呼应,会不会更好些?”

阿良随口说道:“不好,字多,意思就少了。”

吴承霈思量片刻,点头道:“有道理。”

阿良笑道:“怎么也附庸风雅起来了?”

吴承霈答道:“闲来无事,翻了一下《皕剑仙印谱》,挺有意思的。”

阿良疑惑道:“啥玩意儿?”

吴承霈笑道:“不认识‘皕’这个字?怎么当的读书人。你爹没被你气死?”

阿良笑嘻嘻道:“你爹已经快要被你气死了。”

吴承霈伸了个懒腰,面带笑意,缓缓道:“君子之心,天青日白,秋水澄镜。君子之交,合则同道,散无恶语。君子之行,野草朝露,来也可人,去也可爱。”

阿良愣了一下:“我说过这话?”

吴承霈笑道:“读书人说的。”

陈平安再次清醒后,已经行走无碍,得知蛮荒天下已经停止攻城,也没有怎么轻松几分。

没能找到宁姚,白嬷嬷在躲寒行宫那边教拳,陈平安就御剑去了趟避暑行宫,结果发现阿良正坐在门槛那边跟愁苗聊天。

愁苗、董不得他们这些本土剑修,都与阿良再熟悉不过,反而林君璧这些外乡剑修,对同乡人阿良,其实就只知道个名字,谁都听过,谁都没见过。

阿良在剑气长城待了百余年光阴,对浩然天下年纪不大的修道之人而言,有关阿良的就只有口口相传的事迹了。

在北俱芦洲的姜尚真,故事多;已经走过三座天下的阿良,故事更多。

由于摊开在避暑行宫的两幅山水画卷,都无法触及金色长河以南的战场,所以阿良早先两次出剑,隐官一脉的所有剑修,都不曾亲眼看到,只能通过汇总的情报去感受那份风采,以至于林君璧、曹衮这些年轻剑修,见着了阿良真人,反而比那范大澈更加拘束。

来自扶摇洲的宋高元更是神色激动,满脸涨红,可就是不敢开口说话。

宋高元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一脉的那位女子祖师,对阿良十分爱慕。那时候宋高元仗着年纪小,问了许多其实比较犯忌讳的问题,那位女子祖师便与他说了许多陈年旧事。宋高元印象很深刻,女子祖师每每谈及阿良的时候,既怨又恼也羞,让当年的宋高元摸不着头脑,是很后来才知道那种神态,是女子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

郭竹酒蹲在门槛旁边,双手托腮,使劲盯着阿良。

她年纪太小,不曾见过阿良。今儿多看几眼补回来。

郭竹酒偶尔转头看几眼那个老姑娘董不得,再瞥一眼喜欢老姑娘的邓凉。

阿良被这个不忘背只竹箱的郭竹酒盯得有些发毛。现在剑气长城的小姑娘,不含糊啊。

偶尔对上视线,郭竹酒就立即咧嘴一笑,阿良破天荒有些尴尬,只得跟着郭竹酒一起笑。

这让阿良没来由想起了李槐那个小王八蛋,小镇淳朴民风集大成者。

郭竹酒瞧见了陈平安,立即蹦跳起身,跑到他身边,又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陈平安笑道:“没事,慢慢养伤就是。”

郭竹酒使劲点头,然后用手指指了指门槛那边,压低嗓音说道:“师父!活的,活的阿良唉!”

陈平安揉了揉郭竹酒的脑袋:“忘了?我跟阿良前辈早就认识。”

阿良竖起大拇指,笑道:“收了个好徒弟。”

郭竹酒也投桃报李,竖起大拇指,大概是觉得礼数不够,又伸出一根大拇指:“我师父认识了个好前辈。”

阿良也跟着再伸出大拇指:“小姑娘好眼力。”

郭竹酒保持姿势:“董姐姐好眼光!”

阿良说道:“郭剑仙好福气。”

郭竹酒刚要继续言语,就挨了师父一记栗暴,只得收起双手:“前辈你赢了。”

最后郭竹酒大摇大摆走入屋内。

陈平安和阿良一左一右坐在门槛上。

两个剑客,两个读书人,开始一起喝酒。

两个异乡人,喝着他乡酒。

阿良率先开口,打趣道:“恢复得这么快,纯粹武夫的体魄,确实了不得。”

筋骨血肉的痊愈,紊乱魂魄的趋于安稳,本命飞剑的修缮温养,三者速度之快,确实都有些出乎阿良的想象。

陈平安无奈道:“命悬一线,还是有些后怕。”

不仅仅是剑气长城的剑修,会因为各种理由,选择秘密传信给蛮荒天下的军帐,妖族大军当中也会有修士,将情报泄露给剑气长城。

经此一役,甲申帐那五位天才剑修,避暑行宫这边已经给出一份翔实的战力评估。

当然年轻隐官拥有两把本命飞剑的压箱底手段,如今肯定也都已经为蛮荒天下的诸多军帐所熟知。

阿良玩笑道:“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道理我懂。”

任何一位外乡人,想要在剑气长城有立足之地,都很不容易。阿良是过来人,对此深有体会。

阿良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带你去城池那边四处逛逛。一个人的心弦,不能总是紧绷着。”

一旁的陈平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呼吸,自采药起,从小到大,都在“讲规矩”。

人有呼吸是为活,这是头等大事,几乎所有修道之人既然一辈子都在致力于长生久视,入门自然都会从“吐纳”二字起手,下苦功夫。

骊珠洞天杨家铺子,那个辈分奇高的老头子,早年传授给陈平安的吐纳法门,并不高明,品秩一般,但是中正平和,井然有序,故而是一种食补,不是药补。虽然习惯成自然,不会给陈平安造成什么体魄上的负担,反而只有长久的裨益,如那一条潺潺流淌的源头活水,滋润心田,可修行是修行,做人是做人,心田之间,田垄分明,行走有路,仿佛每一步都不逾越规矩,每天都能够守着庄稼收成,如此约束人心,好事自然是好事,却会让一个人显得无趣,所以当年的泥瓶巷草鞋少年,潜移默化,总会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印象。

陈平安学拳之后,每次独自游历江湖,总喜欢刻意控制呼吸和脚步,以高境界伪装低境界,总能信手拈来,比老江湖还老江湖,并非纯粹是天赋使然。

陈平安跟着起身,笑问道:“能带个小跟班吗?”

阿良点头道:“那就一人带一个。”

陈平安喊上了郭竹酒,她至今仍算是陈平安的小弟子,不过就陈平安这个岁数,才三十而立,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年龄宛若市井稚童罢了,郭竹酒成为落魄山关门弟子的可能性,极小。

郭竹酒重新背起竹箱,手持行山杖。

阿良则喊了那个扶摇洲鹿角宫的年轻剑修宋高元。鹿角宫是扶摇洲第一流的仙家门派,几位在世的祖师爷都是女子,所以女子修士众多,因此鹿角宫的男子修士,最是羡煞旁人。鹿角宫以水法神通著称一洲,占据着一条入海大渎的小半水域,其中鹿角宫辖下的妒妇渡和胭脂津,更是名动四方的游览胜地。一处需要过渡的妇人女子卸去妆容,换上布裙木钗,不然水神娘娘就要兴风作浪;另外一处则恰恰相反,需要女子涂抹胭脂,装扮得娇艳欲滴,行人才可安然涉水而过。鹿角宫对此从不过问,只要两处津渡不伤人性命,都由着两位任性的水神娘娘单凭个人喜好,订立古怪规矩。

在扶摇洲游历了好几年的阿良,当然去过妒妇渡和胭脂津,还与两位水神娘娘聊得很投缘,一个活泼,一个羞赧,都是好姑娘。

至于鹿角宫的一场偶遇,那是在一个月光皎皎的大晚上。阿良当时答应为妒妇渡的水神娘娘补上一份见面礼,帮那个可怜女子恢复破碎的容颜,便去了鹿角宫禁地的祖传荷池,那里的每一张荷叶皆大有妙用,不知有多少对自己容貌不满意的女子修士,心心念念,苦求鹿角宫一张荷叶而不得,因为有价无市,买不着。鹿角宫的山水禁制很有意思,当时阿良只能一路匍匐前行,扭来扭去,才偷溜到了荷池畔,撅着屁股,卧剥莲蓬摘莲叶。不承想远处大如碧绿床褥的一张莲叶上,突然坐起一个姑娘,她瞪大一双眼眸,看着那个怀里乱揣着几张小莲叶的邋遢汉子,正趴在地上剥莲蓬啃莲子。见着了她,阿良便递出手去,问她要不要尝尝看。女子待客周到,一道漂亮至极的水法当头砸下。

往事可追可忆。

四人徒步离开避暑行宫,陈平安一贯心细,发现先前屋内众人当中,董不得和庞元济好像有些微妙的心境变化,就是不知道在自己到来之前,阿良与他们分别聊了什么。

出了大门,宋高元壮起胆子,满脸涨红,轻声问道:“阿良前辈,以后还会去我们鹿角宫吗?”

阿良笑问道:“说吧,是你的哪位师门前辈,这么多年了,还对我念念不忘。去不去鹿角宫,我现在不敢保证。”

为尊者讳,宋高元便以心声与阿良前辈悄悄言语:“是蓉官祖师经常提及前辈。”

事实上,那位远离红尘百多年的祖师爷,每次出关,都会去荷池,经常念叨着一句:莲子味道清苦,可以养心。

果然果然。阿良叹了口气:“是她啊。”

宋高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蓉官祖师在我远游之前,叮嘱晚辈,如果在剑气长城见到了阿良前辈,就与阿良前辈说一句话。”

阿良默不作声。

宋高元说道:“蓉官祖师想要与前辈说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阿良挠挠头,没有多说什么。

宋高元也不敢为难阿良前辈。何况有些事情,不可讲道理,为难了只会更为难。

一路随便逛荡向城池,其间路过了两座剑仙私宅,阿良介绍说一座宅子的地基,是一块被剑仙炼化了的芝亭作白玉雕明月飞仙诗文牌,另一座宅子的主人,喜好收集浩然天下的古砚台。只是两座宅子的老主人,都不在了,一座彻底空了,无人居住,还有一座,如今在其中修行练剑的三人,是某位剑仙收取的弟子,年纪都不大,得了剑仙师父临终前的一道严令:嫡传弟子三人,只要一天不跻身元婴境剑修,就一天不许出门半步。阿良遥望那处私宅墙头,感慨了一句“用心良苦啊”。

陈平安神色古怪。

那栋宅子里边的三位金丹境剑修,皆是男子,不但无法离开私宅,据说还会身穿妇人装束,是剑气长城的一桩怪事。他们曾以飞剑传信避暑行宫,希望能够出门厮杀,但是隐官一脉翻阅档案,发现逝世剑仙早早就与避暑行宫有过一份白纸黑字的约定,有老剑仙的名字,和一个小小的巴掌印,应该是上任隐官萧愻的“手笔”。陈平安只好作罢,婉拒了三位金丹境剑修的请求。

在剑气长城,战死剑仙的托付之事,规矩最大,只要落在了纸面上,就要遵守,没得商量。

墙头那边,只探出一颗脑袋,是个年轻容貌的剑修,不过留着络腮胡子,开始对阿良破口大骂。

阿良开始回骂,说:“我不过是与你们师父说了个典故,你们师父要依葫芦画瓢,关我阿良屁事。”

年轻剑修怒道:“狗日的,敢不敢进来干一架。”

阿良跳起来朝那边吐唾沫。

陈平安伸手揉着额头,没眼看。

陈平安怀疑城头程荃和赵个簃两位老剑修骂架的压轴手段,就是跟阿良学的。

然后阿良发现了一旁瞪大眼睛的郭竹酒,与如被施展定身术的宋高元,赶紧捋了捋头发,念叨着“失态了失态了,不应该不应该”。

陈平安一问,才终于解开了那桩剑气长城悬案的谜底。原来那位老剑仙有一门古怪神通,最擅长找寻剑道种子,事实上,如今剑气长城这个大年份里边的年轻一辈天才,约莫有半数都是被老剑仙一眼相中的。太象街、玉笏街这样的高门豪阀还好,可是类似灵犀巷、蓑笠巷这样的市井巷弄,一旦出现了有希望温养出本命飞剑的剑修坯子,难免有所遗漏,而天底下不光是剑修,事实上所有的练气士,自然是越早步入修行之路,未来成就越高,像叠嶂,其实就是阿良凭借那位剑仙传授的术法,找寻出来的好苗子。许多未来成为剑仙的剑修,在年幼时,资质并不明显,反而极为隐蔽,不显山不露水。

阿良一次与身受重创、命不久矣的老剑仙喝酒,和后者随口聊了聊浩然天下一个书香门第的故事:先祖屡次科举不第,被金榜题名的同窗羞辱,愤懑返乡,亲自教书授业,让家族所有男丁皆穿妇人衣裳,寒窗苦读,只要没有考取功名,四十岁之前就只能一直穿着女装,一开始沦为朝野笑谈,可最后竟然还真有了一门六进士、三人得美谥的盛况。

阿良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儿戏?害得三个年轻天才被笑话了几十年,以至于那三人觉得只要能够出门出剑,都愿意死在战场上,才得解脱。”

阿良又说道:“老人那一脉的剑术,一直是杀敌伤己的路数,所以容易命不长久,成为剑仙很快,成为剑仙再死,也最快。老人在世的时候,还能护着些门下弟子,老人一走,别说是三名弟子,就是收了三十个,就这么个打仗法子,跟前边宅子一样的光景,早就没人了。收了弟子,视若儿女,就是牵挂,每个当师父、做传道人的,总要对弟子的人生负些责任。”

阿良摘下酒壶,喝了口酒,笑道:“顺便再与你们说件陈年旧事。早年有位老剑仙找到老人,询问那道术法能否公开,以便剑气长城挖掘出更多少年天才,老人没答应,说此法不外传,就是陈清都亲自离开城头求他开口,都没用。最后用一句话将那位出于公心的老剑仙给顶了回去:‘谁他娘的说一定要成为剑修,才算好事,你齐廷济规定的?’”

说到这里,阿良笑了起来,开心多于伤感了:“我私底下问他,是不是真的老大剑仙开口相求,一样不行。老人说怎么可能,若是老大剑仙开口,多大面儿,没啥好藏私的,聊完事情,再邀请老大剑仙喝个小酒儿,这辈子便算圆满了。我再问,若是董三更登门呢,老人说那我就装死啊。”

阿良最后感慨道:“在浩然天下,这样的剑仙有是有,不过太少。”

宋高元点点头,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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