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去而复还

阿良此后言语不多。

其实以前的阿良不太喜欢与晚辈们聊正经事,年纪小,忧愁也该不大,剑气长城的大事,让剑术高者去扛就是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后会是一个万年未有的崭新局面,几乎每一个剑气长城的年轻人,哪怕是孩子,都已经与之戚戚相关,一个个都要快速成长起来,大势汹涌,忧虑来时,不问岁数。

一行人到了玉笏街郭府大门口,陈平安让郭竹酒回家,再让主动告辞返回避暑行宫的宋高元,与隐官一脉所有剑修都打声招呼,这两天都可以随便走走,散散心。

宋高元回望一眼两人的背影。那个阿良前辈,在鹿角宫名气很大,当年被蓉官祖师带着师妹一起追杀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还手,只是嚷嚷着自己与扶摇洲大剑仙徐颠是至交好友,请求鹿角宫仙师们给那位徐剑仙一个面子。徐颠是出身扶摇洲第二大宗门的谱牒仙师,也算是扶摇洲一位声名显著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是元婴境剑修了,只是鹿角宫修士,向来我行我素,徐颠哪怕大道可期,终究还不是真正的剑仙,何况辈分又不高,再者鹿角宫的宫主,自身便是扶摇洲十人之列,德高望重,水法通天,对师妹蓉官更是疼爱有加,所以阿良逃命路上的临时抱佛脚,搬出这么座小靠山,根本没用。到最后,阿良成功溜之大吉,也没留下姓名,倒是没少吟诗。

鹿角宫事后飞剑传信徐颠所在宗门,连同一幅男子画像,向徐颠兴师问罪,追问此人根脚与下落。徐颠一头雾水,遭了一场无妄之灾的剑道天才,赶紧回信鹿角宫,说自己根本不认识画上男子。结果徐颠所在宗门一位经常嬉戏人间的老祖师,虽说貌若稚童,一身修为早已返璞归真,事实上比鹿角宫宫主的修为还要高些,得知此事后,风驰电掣,亲自御剑跑了一趟鹿角宫,说徐颠不认识,我认识啊,我与阿良老弟那是换命的好哥们。外人只知这位远道而来的老前辈下山之时,一手覆红肿脸颊,骂骂咧咧,在离开鹿角宫山门后,高声喊了一句:阿良你欠我一顿酒。

少年时候的宋高元,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与蓉官祖师问了个胆大包天的问题:那个阿良,是故意做了什么让祖师喜欢的事情吗?

蓉官祖师当时想了想,摇头说他没有,可她就是喜欢了。

郭竹酒和宋高元离开后,陈平安跟阿良说了一些自己的山水故事,零零散散的,想到了什么就聊什么。

第一次游历剑气长城,乘坐老龙城渡船桂岛,途经蛟龙沟,差点死了,是大师兄左右出剑破了死局。

与同龄人曹慈的三场问拳,连输三场,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桐叶洲误入藕福地,走了一场结结实实的江湖,收了曹晴朗和裴钱当学生弟子,可其实不知道如何传授学问给曹晴朗,也担心裴钱太着急长大。

前些年与叠嶂一起经营了一家酒铺,卖那竹海洞天酒,生意不错,比坐庄来钱慢,但是细水长流。谁都不信那些酒水与青神山当真有关,所以阿良你得帮着铺子说几句良心话。你与青神山夫人是熟人,我们又是朋友,我这酒水怎么就与竹海洞天没有关系了?

倒悬山那座捉放亭,被道老二捉了又放的那头大妖,依附在一个名叫边境的年轻剑修身上,被隐官一脉揪了出来,斩杀于海上。

如今的落魄山,不但有了竹楼,按照约定取的名字,还在霁色峰有了一座开山立派的祖师堂,阿良你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两人走过一条条大街小巷。阿良每一处都熟门熟路,听着陈平安的故事,偶尔问些感兴趣的问题,比如那个太平山女冠黄庭,与那个大泉王朝的姚近之,哪个更好看些。

陈平安笑着说,都好看,可在我眼中,她们加在一起,都不如宁姚好看。

阿良说宁丫头又不在这里,你小子与我说句男人言语,陈平安环顾四周,不过思量一番,嘿嘿一笑,还是没说什么。

战事停歇,城内酒铺生意就好。

这一路上,遇到了阿良和年轻隐官,与他们双方各自相熟的某些剑修,都没怎么打招呼,最多就是点个头意思意思。

认识阿良的,未必愿意与年轻隐官打交道,是陈平安酒铺老主顾的,却未必敢与阿良言语。

虽然两个外乡人,共同点很多,但是在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眼中,狗日的阿良与狗日的二掌柜,像也不像。

阿良没有去叠嶂酒铺那边喝酒,却带着陈平安在一处街角酒肆落座。

人满为患。因为沽酒妇人美姿容,是位本命飞剑早早毁坏了的妇人。

见着了阿良,妇人十分热络,亲自端酒上桌,狠狠剐了眼阿良,埋怨了一句死没良心的。

然后妇人与年轻隐官笑脸嫣然,言语很不见外:“哟,这不是咱们二掌柜嘛,自家酒水喝腻歪了,换换口味?遇见了好看的女子,一拳就倒,真不成。”

陈平安一阵头大,只能微笑不语。

阿良端起酒碗,与陈平安磕碰了一下,然后没来由感慨道:“年少时看杂书,在书上曾经见过一句警世名言,穗大者低头多,只是不走江湖,到底感悟不深,只有真正走过江湖,才知道饱满谷穗自低头,的确是金玉良言。”

陈平安神色古怪。

阿良一脚踩在长凳上,坏笑道:“想啥呢,好好的道理想歪了不是?”

陈平安问道:“你与青神山夫人的传闻,魏檗说得言之凿凿,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阿良笑道:“那个棋墩山小山神知道个屁。”

陈平安说道:“在竹楼外,有一次提起你,魏大山君难得真情流露,说了你许多好话。”

阿良立即改口:“作为古蜀国版图的神水国旧山君,魏兄弟还是有点东西的,言谈很有见地。难怪当年头次相逢,我就与他一见如故。”

大概阿良所谓的一见如故,就是给了魏檗一记竹刀。

说到这里,阿良突然放下酒碗:“骊珠洞天的出现,与古蜀国蛟龙众多的内里牵连,再加上你那个泥瓶巷的邻居,你有想过吗?”

陈平安点头道:“有想过。”

“那就是想了,却没有扯起那条隐藏脉络的线头。”

阿良瞥了眼陈平安,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有些内幕,如今的陈平安,就算打破脑袋也是想不到的。阿良忍不住摇摇头,问了个问题:“你那落魄山,有没有瞧着很不起眼的外乡修道之人,精怪鬼魅除外,肯定境界不高,尤其是你可以确定对方境界低的那种人,而这个人,与陆沉相中的那个陈灵均,关系应该会不错。”

陈平安在脑海中捋了一遍,点头道:“有。”

阿良笑道:“这么说来,你离开落魄山,来到这剑气长城,不全是坏事。”

陈平安疑惑道:“能说缘由吗?”

阿良犹豫了一下,说道:“也不是不能说,何况只是我的一点猜测,作不得准。我猜那个斩杀蛟龙最多的家伙,有可能已经将自己置身于落魄山周边了。”

阿良喝了口酒:“此人很好说话,只要不涉及蛟龙之属,随便一个下五境练气士,就算杀他他都不还手,大不了换个身份、皮囊继续行走天下,可只要涉及最后一条真龙,他就会变成顶不好说话的一个怪人,哪怕稍稍沾着点因果,他都会斩尽杀绝。三千年前,蛟龙之属,依旧是浩然天下的水运之主,是有功德庇护的,可惜在他剑下,一切皆是虚妄,文庙出面劝过,没得谈,没得商量,陆沉可救,也一样没救。到最后还能如何,好不容易想出个折中的法子,三教一家的圣人,都只能帮着那家伙擦屁股。你境界很低的时候,反而安稳,境界越高,就越凶险。”

阿良笑道:“当然,世间从没什么真正的无敌之人。更多的内幕,你现在知道不如不知道。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就行了。我还是那句话,你顾不过来的。”

陈平安点点头。一来是穷尽心力都无法揣测之事,二来最坏的结果并未发生,再者他眼下注定无法返回宝瓶洲,多想无益。

然后阿良又好像开始吹牛,伸出大拇指,朝向自己:“再说了,以后真要起了冲突,只管报上我阿良的名号。对方境界越高,越管用。”

一般来说,被阿良主动称呼为兄弟的,像那扶摇洲的剑修徐颠,都是被阿良坑惨了的,其实是他看不顺眼的人。

徐颠在那场风波过后,几次下山游历,只要遇到鹿角宫女修,就没人待见过他,而鹿角宫的女子练气士交友广泛,所以以至于半座扶摇洲的宗门女修都看徐颠不太顺眼。用徐颠那个幸灾乐祸的祖师的话说,就是被阿良当头浇过一桶屎尿的人,哪怕洗干净了,可还是被浇过一桶屎尿的人嘛,认命吧。

但是报上名号,敢说自己与阿良是朋友的,那么在浩然天下的几乎所有宗门,兴许同样还是不受待见,但是绝对能抵挡许多灾殃和意外。

阿良没来由啧啧道:“与宁丫头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陈平安抬起酒碗,突然转头问道:“老板娘,有没有不要钱的佐酒小菜?”

这就很不像宁丫头了。

关于陈平安和宁姚,阿良倒是早早觉得两人很般配,那会儿,一个还是剑气长城的宁姚,一个还是刚走江湖的草鞋少年。

一个什么都不愿意多想的姑娘,遇上个愿意什么都想的少年,还有比这更两相宜的事情吗?

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意识到自己的身边人心爱人,是万万年只此一人有此姻缘的。

那妇人笑道:“咱这小本买卖,可比不得二掌柜酒铺的生意兴隆,再说了,二掌柜又坐庄又卖酒,还会遍地捡法宝,会缺钱?”

陈平安只能一笑置之。

阿良望向对面的陈平安,缓缓道:“当一个人,只能做三两重的事情,就说不出半斤重的道理。就算读过书,讲得出,别人不听,不还是等于没讲?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平安点头道:“需要我们讲道理的时候,往往就是道理已经没有用的时候,后者偷偷在前,前者公然在后,所以才会世事无奈。”

阿良笑道:“很没劲?”

陈平安摇头道:“有劲。有意思。越是这样,我们就越应该把日子过得好,尽量让世道安稳些。”

然后陈平安喝了一大口酒,神色从容,眼神明亮:“就像一个人,只要酒量够好,自己就喝得掉酒碗里的糟心事,都不用与旁人说醉话。”

阿良哈哈大笑,十分开怀。因为在眼前的陈平安身上,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人没走过的江湖,已经被寄予希望的眼前的年轻人帮着走了很远。

陈平安突然说道:“我虽然没去过蛮荒天下,但是我知道,战场上,死在我拳下剑下的妖族,在战场之外,相当一部分也是弱者,甚至是真正意义上身不由己的弱者。”

阿良笑了起来,知道这小子想说什么了。陈平安看似是在说自己,其实更是在劝慰阿良。

陈平安又说道:“一旦剑气长城被攻破,那些蛮荒天下的真正弱者,一样会成为身不由己的强者。”

阿良反而不太领情,笑问道:“那就该死吗?”

他其实才是世间最了解蛮荒天下风土习俗的剑修,至少也会是之一。

阿良甚至在那边,在战场之外,还有刘叉这样的朋友。除了刘叉,阿良认识许多蛮荒天下的修道之士,早已与人无异。

陈平安已经喝完两碗酒,又倒满了第三碗,这座酒肆的酒碗,是要比自家铺子大一些,早知道就该按碗买酒。

陈平安一口喝完第三碗酒,晃了晃脑子,说道:“我就是本事不够,不然谁敢靠近剑气长城,所有战场大妖,全部一拳打死,一剑砍翻,去他娘的王座大妖……以后我如果还有机会返回浩然天下,所有侥幸置身事外,就敢为蛮荒天下心生怜悯的人,我见一个……”

打了个酒嗝,陈平安又开始倒酒,喝酒一事,最早就是阿良撺掇的。至于见到了一个就会如何,倒是没说下去了。

阿良没拦着。

阿良只是嬉皮笑脸道:“你陈平安见着了那些人,还能咋样,人家也有自己的道理啊,反正又没谁逼着剑气长城死这么多人。”

陈平安停下喝酒,双手笼袖,靠着酒桌:“阿良,说说看,你会怎么做?我想学。”

学习他人之好,一直是陈平安擅长的事。

算账一事,当账房先生,就在大泉王朝边境狐儿镇的小客栈与钟魁学过。

当包袱斋,偷偷摸摸捡破烂,真正的绝活,该是怎么个境界,在北俱芦洲结伴游历的孙道长身上,陈平安大开眼界。

甚至很早之前,林守一的一句无心之语,大致意思就是出门在外,事情可以管,但是不用管太多,也让陈平安越到后来,越感同身受,越觉得有嚼头。

在更早之前,陈平安那一手被很多行家里手视为“匠气有余,灵气不足”的字,无形之中,其实都是学之于陆沉的那份药方的三张纸。当年陆沉说了三件事,却只明说了去捡蛇胆石碰运气在内的两件事,陈平安当时还问了一句,陆沉却没说破,原来学字,就是最后一件事。

阿良笑着给出答案:“我根本不在乎啊。”

陈平安怔怔无言,想起了蛟龙沟当时冥冥之中,听到的那些旁人“心声”,想起了天劫过后的随驾城。

陈平安伸手出袖,抿了一口酒,一手持碗,一手挠头:“有点难学。”

阿良笑道:“不用学。”

上山修行后,举头天不远。

修道之人,离山巅越近,对人间越没耐心。有例外的,可惜不多。

阿良也担心陈平安会成为那样的山上神仙。就像陈平安学字一事,阿良不是不清楚陆沉赠予药方的深远用心,只说陈平安的画符,为何如此顺遂?简直就像是毫无门槛,一步跨过?要知道符箓一途,无论是不是道家一脉的练气士,都被视为天堑,与剑修如出一辙,不成就是不成。但是这种事,他阿良偏偏不能开口道破,得陈平安自己去琢磨。

剑术高,便觉得天下事皆容易?没这样的好事,他阿良也不例外。

这一顿酒,两人越喝越慢,阿良不着急,自己酒量好,陈平安也想要多喝一些。

那位沽酒妇人到底与阿良是老交情了,托人从酒楼带了一屉佐酒菜过来,与二掌柜笑言不收钱。

就这样,两人竟是喝到了天昏地暗夜幕沉沉,四周酒客越来越稀疏,其间来了些主动客套寒暄的剑修,二人来者不拒,只管落座喝酒,记得结账。所以喝到了现在,两人只需要结账桌上的一壶酒即可。

在剑气长城,不会有人以剑修本事喝酒,单凭先天酒量。

阿良早已满脸通红,指了指天上其中一轮明月,与那妇人笑道:“谢妹子,我去过,信不信?”

出门在外,遇见比自己年轻的,喊妹子、喊姑娘都可;遇见比自己大的女子,别管是大了几岁还是几百岁,一律喊姐,是个好习惯。

妇人趴在柜台那边,瞥了眼那轮明月,直截了当来了一句:“有母的?”

阿良晃了一下手掌:“小姑娘家家的,尽说些俏皮话。”

妇人没好气道:“要打烊了,喝完这壶酒,赶紧滚蛋。”

阿良与陈平安喝完最后一壶酒,就要起身离去,陈平安掏钱结账,同行本是仇家的妇人,却笑着摆摆手:“陈平安,算我请你的。”

陈平安也没问缘由,收起那几枚雪钱,道了声谢。

两人走在深夜寂寥的大街上,步伐都有些晃荡,也没散掉那满身酒气。

临近宁府,阿良说道:“陈平安,我们不是在白纸福地,身边人不是书中人。现在记得不算本事,以后更要牢记。”

陈平安嗯了一声。

阿良突然信誓旦旦说道:“喝酒没钱这件事,我不会跟宁丫头说的。你说那黄庭和姚近之长得很好看,我更不会说。”

陈平安双手抱住后脑勺:“你说了我就会怕?开什么玩笑,阿良,真不是我吹牛……”

宁府大门那边,出现一个身影,年轻隐官立即深吸一口气,打消酒意,瞬间震散一身酒气,屁颠屁颠飞奔过去,一只手绕到身后,示意身后男人自个儿一边凉快去,一路跑上台阶,见着了她,站定,说道:“对不起,回来晚了,酒其实没多喝太多,阿良一直劝,我说有伤在身都不管用,下次不会了啊。”

阿良站在原地,竖耳聆听那边的言语,然后目瞪口呆,二掌柜绝非浪得虚名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宁姚转头看了眼阿良。

被嫌弃了。

阿良悻悻然转身离去,嘀咕了一句:“能在剑气长城谢姑娘的酒肆,喝酒不钱,破天荒头一遭,我都做不到。”

门口那边,宁姚没说话。陈平安有些心虚。

宁姚根本没理会阿良的告刁状,只是看着陈平安。他怎么好像又高了些啊。她踮起脚尖,与他眉眼齐平。

陈平安歪着脑袋,眯眼而笑,说道:“快说你是谁,再这么可爱,我可就要不喜欢宁姚喜欢你了啊。”

宁姚还是不说话。等到陈平安开窍的时候,宁姚已经转身走了。

剑气长城的城头上,魏晋被迫施展掌观山河的神通,画卷正是宁府大门那边,阿良捶胸顿足:“傻小子愣头青啊。”

老大剑仙双手负后,弯腰俯瞰画卷,点头道:“是傻了吧唧的。”

原本还有些不情不愿的魏晋,这会儿笑着附和道:“二掌柜不解风情,确实大煞风景。”

阿良咳嗽一声,轻轻推开魏晋的手掌:“魏晋啊,堂堂剑仙,你竟然做这种事情,太不讲江湖道义了,你良心会不会痛?”

老大剑仙转身离去:“是不应该。”

原地只留下一个原本好好练剑的风雪庙剑仙。

在老大剑仙茅屋那边的城头上,阿良盘腿而坐:“能不能换一个人,比如我?”

陈清都摇头道:“不行。”

阿良恼火道:“我境界不更高?”

陈清都说道:“到了我们这个高度,境界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懂就算了,现在还不懂?”

阿良默然。老大剑仙话糙理不糙。

两人沉默许久,陈清都坐在阿良身旁。

阿良有些讶异。老大剑仙很少有此举动。

陈清都轻声道:“有些累了。”

只是老人又笑道:“剑修陈清都,有幸遇见你们这些剑修。”

阿良大笑道:“这种话,扯开嗓门,大声点说!”

陈清都斜眼看去。

阿良立即耍无赖:“喝了酒说醉话,这都不行啊。”

陈清都轻声说道:“不知道万年以后,又是怎么个光景。”

阿良说道:“总是让人失望又希望的吧。”

陈清都点点头:“大慰人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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