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不得瞪了一下使劲朝自己使眼色的郭竹酒。
什么跟什么,邓凉喜欢她董不得,又不是董不得喜欢他的理由。
邓凉神色郁郁,取出一只酒壶,默默饮酒。
在先前蛮荒天下向剑气长城问剑的过程中,剑气长城年轻天才本命飞剑毁弃的有三人。能够在剑气长城都算出类拔萃的三位剑仙坯子,大道却就此断绝,毫无悬念,再没有什么万一。
然后在这场混战当中,又被妖族死士剑修袭杀四人,至于不在册子上的年轻剑修,更多。这还是剑气长城后续犹有两位驻守剑仙、四十余位地仙剑修,临时下城支援、埋伏暗处的结果。剑气长城的灵气急剧下降。每天的物资消耗,是一笔浩然天下任何宗门都无法想象的巨额支出,一旦折算成神仙钱,能够让那些管着钱财收支的修士,哪怕只是看一眼账本上的数字,便要道心不稳。
双方天地转换,一直在被蛮荒天下潜移默化地加速进程。按照那位隐官大人泄露的天机,三教圣人先前每次出手,其实都不轻松,合力打造出那条割裂战场的金色长河之后,更像是一种毅然决然的抉择,没有回头路可走,或者说原本有路也不走了。
大势汹汹而至,不管隐官一脉如何殚精竭虑,不论城头剑修如何忘却生死,倾力出剑杀敌,虽可拖延大势片刻,却好像终究难改大势走向。
邓凉是野修出身,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是他从未如此感到憋屈、窝囊、愤懑,最终变成一种颓然,就只能借酒浇愁。
越是身在避暑行宫,越能够接触第一手情报,以此遍观全局。当将一场场战事、双方得失看得越是透彻后,最终邓凉对整场战争的走势越是感受深刻,就越会让他觉得无力。
林君璧只是忙碌着手上事务。
愁苗看了眼林君璧,年轻剑仙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林君璧这位中土神洲的天之骄子,大道会比较高远。
林君璧并不知道自己在愁苗心目中,评价如此之高。
到了剑气长城之后,林君璧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再放低。
事实上,林君璧虽然心计、急智、灵性皆有,并且都极其出类拔萃,可给人的感觉,终究不如愁苗那么值得信赖,仿佛一块先天璞玉,后天雕琢绝好,可恰恰因为如此,才会给人如此感觉。当然,这是将林君璧与愁苗作比对而已,避暑行宫大堂之内,其余剑修,都认可了林君璧的三把手座椅,且坐得稳当。
愁苗与林君璧恰好相反,浑朴,内敛。
这位年纪轻轻的剑仙,带着一大箩筐的传奇事迹,成了隐官一脉的剑修,却不是新任隐官,稍稍矮人一头,没说过任何一句让人拍案叫绝的言语,没做过任何一件让人倍感惊世骇俗的事,但偏偏能够服众,让人心生信赖。
隐官一脉估计人人想过,若是那个年轻隐官万一真有意外,谁会来当这个下任隐官,必然是愁苗,而非林君璧。
林君璧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怨怼,技不如人,就得认。林君璧从来不害怕与高手打交道,他学什么都很快,只要不是那种生死局,切磋之后,棋术增长,全是进了自己兜里的本钱。
林君璧很清楚,愁苗剑仙能够服众,这不光是愁苗境界高这么简单。
愁苗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他去揣摩学习。比如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愁苗剑仙是那种惊才绝艳、算无遗策的聪明人。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绝对不会如此。
如果说愁苗是剑术高,却性情温和,无锋芒,那年轻隐官给人的印象,则是境界不高,却很能打,城府深沉心机重,却竟然是个好人。
再加上隐官一脉诸多剑修各有所长,林君璧在此历练,每天都会受益匪浅,所以为何要走?就算是陈平安赶他走,林君璧如今都未必会走。
林君璧看了眼那个暂时无人落座的主位,轻轻摇头,不走是不走,但是他绝对不当这隐官大人。
陈三秋看了眼临近战场的形势,稍稍思量,便喊了董画符一起,御剑靠近陈平安那边,同时让董胖子和叠嶂多出点力,等他们稍稍喘口气,就会立即返回增援。
两人御剑换了战场,与陈平安、宁姚,差不多形成一个掎角之势。
董画符蹲在长剑之上,开始盖棺论定:“比起宁姐姐开阵,是要慢些。”
董画符想了想,记起二掌柜的本命神通是那记账,便亡羊补牢了一句:“不过阿良说过,男人不能太快。”
陈三秋哈哈大笑。
不承想二掌柜刚好被一个披挂金乌甲的兵家妖族修士一拳打得好似强行破阵,凿穿了被陈三秋出剑削薄的大军阵形,最终跌落在陈三秋不远处,翻滚之后站起身,一拳打碎一件如同附骨之疽的本命器物,拳架一变,强提一口纯粹真气,稳住身形,身上伤口随之崩裂,鲜血流淌。
那些从隐官一脉剑修手上借来的衣坊法袍,都差不多消耗殆尽,陈平安身上穿着的最后一件也早已稀烂,他上半身近乎裸露,遍身伤势,处处白骨裸露。陈平安穿上宁府那件青衫法袍,转头看了眼董黑炭。
陈平安微笑。宁姚在远处也微笑。董画符报以傻笑。
陈平安一个身体后仰,堪堪躲过一道从背后袭杀而至的森严剑光,倒地之前,一掌拍地,身形翻转,一步踏出,终于头一次用上了缩地符,转瞬之间便来到那个鬼祟出剑次数极多的妖族剑修身侧,一臂横扫,扫落头颅,一个低头弯腰,借助剑修的无头尸体作为盾牌,侧向撞去。
一个神色木讷的妖族修士,中年男子模样,不知道从地上哪里捡了把破剑,品秩低劣,勉强有一把剑的样子而已,一步跨出,就来到了陈平安身侧,一剑劈下,没有璀璨剑光,没有凌厉剑意,就跟持剑之人一样沉默,但是陈平安甚至来不及使出方寸符,一身拳意登顶,这才好不容易双手握住剑锋,依旧被一剑砍得整个人陷入地下。
男子并未想着以蛮力直接将陈平安双手连同整个肩膀一同斩开,随手便抽出那把寻常长剑,一剑抹向陈平安脖颈。
陈平安直接左手握拳抵住心口,男子显然小有意外,自己这一剑确实会中途更换轨迹,搅碎对方心口。在变剑的关键时刻,男子走出一步,身形缥缈如同飞剑化虚,直接来到陈平安身后,剑尖拧转,十分随意,向后戳去,击中陈平安后脊柱,陈平安几乎同一瞬间,变拳架为校大龙,剑尖受阻片刻,借助一剑之力,本该前冲更为迅速,陈平安仍是横移数步,果不其然,“第二个”持剑男子,出现在陈平安原先位置的正前方,一剑直直劈下。
男子微微一笑,加重力道,轻轻握紧长剑。
战场之上,瞬间出现近百个剑修,将陈平安围成一圈,依旧是持剑,却没有任何一把本命飞剑,以各种出剑姿势,剑尖直刺陈平安。
不但如此,圆形剑阵之外的六处地方,皆有一个男子持剑,似乎在等待陈平安使用方寸符。
在这之外,在宁姚、范大澈,陈三秋与董画符眼前,出现了一座人人持剑的巨大圆形剑阵。
一人剑挑陈平安、宁姚、陈三秋和董画符几个在甲子帐册子上的年轻天才,再外加一位不在册上的金丹境剑修。
这个男人,真正出剑问剑的对象,既是陈平安,也是范大澈。
至于结果会如何,反正已经把选择权交给剑气长城的所有同龄人剑修,他对于结果,其实不太在乎。
剑修出剑,自己最对就好。战功大小,是其次。
每个持剑之人,是真又是假,会分摊战力,所以需要他精准计算。
持剑男子似乎有些无奈,某处本就缥缈不定的身形,砰然散开。
其余持剑之人,皆被少则两三把、多则五六把飞剑一一针对。
那个年轻隐官则岿然不动。
同样遮覆面皮、隐匿气象的男子,最后看了眼陈平安,会心一笑,以纯正的浩然天下大雅言撂下一句话:“同道中人。”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神鬼出没的古怪剑修,不知去往了何方。
陈平安收起了全部飞剑,归为一把井底月,这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便是那月照深井,只要心湖起涟漪,每次出剑与收剑,便是一轮明月碎又圆的境地,一切只在剑修一念间。
好不容易温养出两把本命飞剑,结果这把井底月不得不提前现身。
陈平安在心中骂了一句“狗日的同道中人”。
宁姚让陈平安先行返回城头,提醒了一句“路上小心”。
董画符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多余了。有话直说,一直是董画符的风格。
陈三秋笑道:“男女之间,如果没有几句多余话,便麻烦了。”
董画符点头表示认可,然后问道:“你有那说多余话的机会吗?”
陈三秋学那二掌柜报以微笑。
董画符怕那二掌柜记仇算账,还真不怕做梦都想当自己姐夫的陈三秋,所以来了一些雪上加霜的言语:“我姐之所以成为隐官一脉剑修,不会是故意躲着你吧?要真是这样,就过了,回头我帮你说道说道,这点朋友义气,还是有的。”
陈三秋摇头道:“不至于。你姐是爽快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如何刻意。”
喜欢一个人,总是万般好。何况陈三秋从穿开裆裤起,就觉得邻居家的小董姐姐,不是入了自己的眼睛,才变得好,她是真的好。
就像陈三秋第一次从书上看到“青梅竹马”四个字,便觉得那是一个天底下最动人的说法,什么“大湖平如镜”“山红若火”,都得靠边站了。
要说董不得有多漂亮,其实不算。只是这么多年,陈三秋酒喝得越多就越喜欢。
在陈平安还没来到剑气长城的时候,以往几次下城厮杀,陈三秋在自己战场那边只要提前收剑,都会跑去董不得那边遥遥观战,一次形势严峻,陈三秋出手帮忙,董不得事后道了声谢后,结果跟了一句直截了当的剐心言语,是董不得第二次明确告诉陈三秋,大家都是剑修,还是熟人、朋友,战场上帮忙可以,只是奉劝陈三秋莫要有那山上道侣的念头,她董不得一想到这个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那一次,陈三秋回了城池,喝了酒,在回家路上,就又去推墙撞树了。
陈平安受伤不轻,不单单是皮肉筋骨惨不忍睹,最麻烦的是那些剑修飞剑遗留下来的剑气,以及诸多妖族修士攻伐本命物带来的创伤。
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不减反增,宁姚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眼神明亮的陈平安了。
当下整个人的人身小天地气机混乱不堪,不全是坏事,有弊有利,李二曾经说过,师弟郑大风早年观看那座螃蟹坊匾额,有些心得,回来后与他提过一嘴,大致意思,人身就是一处古战场遗址,所以“莫向外求”四个字,不全是蹈虚修心之言。
所以当下陈平安自身便是一座演武场,抽丝剥茧一事,以及用纯粹真气压胜修士灵气一途,刚好陈平安都还算擅长。
捡了把来历不明的受损长剑,长剑本身没有太过玄妙,就是入手极沉,估计铸剑材质不错,值点神仙钱。
估计在宝瓶洲那些藩属小国的江湖上,这就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神兵利器了,连那些地方上的山水神祇都要忌惮几分。
陈平安率先御剑北去,拣选妖族大军的战阵单薄处,一路上稍稍出拳而已。
没有直接去往城头,而是御剑去了城墙上那个“猛”字的最高一横处,盘腿而坐,拿出养剑葫,喝了几口桂酿,近距离多看几眼战场走势。一边静心调养气息,一边娴熟包扎伤口。
墙头刻下的每个大字,所有横向笔画,几乎皆是绝佳的修行之地。但是到了蚁附攻城的战事阶段,这些天然剑修道场,往往又是必死之地。所以能够在此修道动辄数百年的老剑修,必然杀力极大,且极其擅长保命。
陈平安身旁不远处,就坐着一位闭目养神的年老剑修,对方没有起身迎客,陈平安便没有出声打搅对方的清修养剑。
看老者模样,应该是丙本第六页的元婴境剑修殷沉,岁数已高,但是瓶颈难破,一直停滞在元婴境,性情桀骜,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剑气长城的剑修,几乎都会有至交好友,要么还活着,要么已经战死了,总之都会有那么几个,但是殷沉却从来没有,只要投身战场,杀心极大,并且一旦出剑,喜欢不分敌我,所以杀妖极多,积攒下来的战功一直不大,还不如许多金丹境年轻剑修,因为许多战功都被抹掉了。老剑修殷沉的名声更不好,毕竟没有人愿意接近一个连己方剑修也会杀的怪物。
甲本、丙本上的每一位本土剑修,每一页皆写有隐官一脉剑修的不同注解,如果避暑行宫的剑修见解太多,就夹杂几张额外的纸张。
关于丙本名册排名极高的殷沉,反而见解寥寥,只有愁苗与林君璧写了几笔,皆与剑气长城的普遍看法截然不同。
若说战场误伤,几乎任何一位剑仙皆有,那种伤及无辜,到底谈不上背负骂名,但是殷沉不一样,很多时候凌厉出剑,就是算准了会死掉几位剑修。
按照隐官一脉的职责划分,老剑修殷沉只需要镇守原地,不用出城厮杀。
陈平安包扎完大大小小的伤口,祭出一张祛秽符迅速除掉血迹,到底是客人,哪怕主人没个笑脸,也不是客人不讲半点礼数的理由。
殷沉睁开眼睛,沙哑开口道:“你这娃儿也真是好玩,剑气长城的纯粹武夫,我还是见过一些的。别人出拳,是被飞剑、法宝克制,你倒好,自己压着自己。”
陈平安转头笑道:“殷前辈好眼力。”
殷沉问道:“没喊你一声隐官大人,心里边没点疙瘩?”
陈平安说道:“没有。”
殷沉望向战场前线,金色长河以北,有帮忙的宁姚,南边有职责所在的开阵剑修,讥笑道:“每次见着这些所谓的年轻天才,真是难免让人意志消沉几分。人比人,怎么比。”
陈平安笑道:“更多剑修见着了殷前辈,也会如此。”
事实上殷沉也曾是年轻天才之一,并且极为出类拔萃,当年在剑气长城的风光,大致相当于如今的高野侯、司徒蔚然。
练剑一事,极为顺畅,一路破境势如破竹,直到元婴境才停步,不承想这一停步,就是虚度光阴数百年。
殷沉冷笑道:“废物除了仰头看人,偷偷流哈喇子,还能做什么有用事?比如我,一年到头在这里枯坐,就从年轻废物坐出了个老废物。”
一个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人,如果只说吵架,基本上是无敌手的。
陈平安问道:“先前那个持剑男子,殷前辈可曾看破根脚?”
殷沉嗤笑道:“隐官一代不如一代啊,你这外乡小娃儿,都已经境界不高了,靠着些虚头巴脑的关系,鸠占鹊巢,得了萧愻前辈的那座避暑行宫,档案秘录无数,结果连这点情报都不知道?即便认不得,不会猜吗?”
陈平安不介意这些言语,你骂你的,我问我的,继续试探性说道:“是那托月山百剑仙前列的天之骄子?与背箧、离真排名差不多?”
殷沉则是你问你的,我骂我的:“现在我估摸着整座剑气长城,说那萧愻前辈的言语,什么难听话都有吧?真是一帮有娘生没爹教的玩意儿。我要是萧愻前辈,攻破了剑气长城,之前骂过的剑修,一个一个找出来,敢当面骂,就能活,不敢骂的,去死。如此才痛快。对了,先前大妖仰止在阵上虐杀那位南游剑仙,你小子为了大局考虑,也没少挨骂吧,滋味如何?如果再来一次,会不会由着那些找死剑修,死了拉倒?”
陈平安说道:“阿良曾经与我说过,一个人能别死,千万别死。如果挨几句骂,就能救不少人,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我看很少。”
殷沉立即闭上了嘴巴。
不是年轻人的道理有多对,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年轻隐官,是什么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左右的小师弟,甚至与老大剑仙关系不错,殷沉都根本不当回事,唯独与那阿良扯上了关系,殷沉就要头大如簸箕。
委实是上个百余年,殷沉被那个狗日的王八蛋坑惨了,那真是逮住了一头肥羊,往死里薅毛啊,薅完了肥羊换瘦羊,瘦羊没了,肥羊估摸着也该恢复几分家底了,很好,那就再薅一茬。如果阿良只是如此手段,殷沉大不了不搭理,但是那个家伙真能蹲在他身边,自言自语,絮叨好几个时辰,就为了“能够与殷老神仙说上一句,剑气长城才算不虚此行”,殷沉当时忍不住骂了一个“滚”字,结果对方直接翻脸,自己被按在地上饱以老拳,痛打了一顿。
阿良走的时候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耍出那个招牌动作,双手捋着头发,撂下一句:“爽了爽了,吵架打架,大大小小八百多场啊,依旧是全胜战绩。”
殷沉当时躺在地上,蒙了半天。
在那之后阿良就经常来找殷老神仙,美其名曰闲聊谈心,顺便把胜场增加一两次。
记起那个阿良,殷沉倒也不全是怨怼,毕竟双方其实从未切磋问剑,更多就是那个男人在吹嘘自己在浩然天下,是如何被好姑娘们喜欢,只是从头到尾,也没能与殷沉说出一个女子的名字。可阿良偶尔蹦出的几句正经话,都是奔着他殷沉的元婴境瓶颈去的。
殷沉不管脾气如何糟糕,到底还是要念这份情。
殷沉可能不会做人,但是好人坏人,还是拎得清楚。
有些时候兴许正因为太拎得清楚,反而懒得会做人。
两个人不认识,加上双方性情相差太多,其实没什么好聊的,何况殷沉也不爱喝酒,不然陈平安倒是可以赠送一壶竹海洞天酒。
殷沉突然说道:“浩然天下的纯粹武夫,都是这般练拳的?”
陈平安摇头道:“练拳路数,其实大同小异,逃不过一个学拳先挨打,只是力道有大小。”
殷沉又问道:“当着宁丫头的面,捡了那么多破烂,你也好意思?”
这就有得聊了。
陈平安笑道:“我有一身臭毛病,好在宁姚都不介意。”
殷沉问道:“我看你长得也一般,凑合而已,怎么勾搭上的?我只听说宁丫头走过一趟浩然天下,不承想就这么遭了毒手。要我看,你比那曹慈差远了,那小子我专程去城头那边看过一眼,模样也好,拳法也罢,你根本没法比嘛。”
这么聊就得劲了,老前辈这是夸人呢。
陈平安赶紧起身,与那位殷老神仙凑近些坐下,喝了口酒,笑呵呵道:“拳法没法比,我认,要说这模样,差距不大,不大的。”
不承想殷沉突然翻脸:“我要养剑了,劳烦隐官大人让让,少在这边碍眼,不讨喜的。”
陈平安悻悻然起身,御剑离开。
殷沉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笑了笑,浩然天下的读书人,都他娘的一个欠揍德行。
陈平安去了城头茅屋那边,先跟撑起酒铺小半边天的魏大剑仙笑着打了声招呼。
魏晋笑道:“好一通王八拳,反正瞧着是很厉害的,有那无敌神拳帮老帮主的风采,就是凿阵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