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同道中人

与其配合,选择刺杀宁姚的,正是先前那个精通隐匿之道的玉璞境剑仙。

一般的山上神仙道侣,若是境界高者,此时哪怕不会选择去救境界低者,也难免会有一丝犹豫。宁姚却毫无杂念,剑心反而越发澄澈光明。

她能杀敌,他能活。宁姚相信自己,更相信陈平安。

一直故意压境在金丹境瓶颈多年的宁姚,刹那之间,随随便便就跻身了元婴境瓶颈。

宁姚出剑之后,犹能分心,瞥了一眼城头。

陈清都双手负后站在城头上,面带笑意。

一旁魏晋苦笑道:“老大剑仙,为何故意要压制宁姚的破境?”

陈清都笑道:“不着急,不用刻意去争那些虚头巴脑的头衔,成为什么历史上第一位三十岁以下的剑仙,需要吗?”

四十岁成为剑仙的魏晋还是不理解:“宁姚又并非拔苗助长,属于顺势而成,老大剑仙你动用整个剑气长城的剑道,将宁姚压胜在元婴境瓶颈,是何故?”

陈清都笑呵呵道:“我是魏晋?”

魏晋无言以对。有些怀念左右前辈在城头的时光了。

老大剑仙的言下之意,你才是陈清都?

陈清都继续说道:“剑道压胜?那你也太小看宁丫头了。”

蛮荒天下那位灰衣老者,不管大战如何惨烈,始终不闻不问,只是在甲子帐闭目养神。

这会儿老人睁开眼睛,直接与陈清都笑着言语道:“这就坏规矩了啊。”

陈清都答道:“不服?来城头上干一架?”

甲子帐那边没有回应,陈清都有些遗憾神色,几乎整座蛮荒天下都是这老家伙的,自己不过是占据一座剑气长城而已,这都不敢登城一战?

果然,男人不是剑修,就都不行嘛。

陈清都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玉璞境瓶颈就这么难以破开吗?”

魏晋实话实说道:“对我来说,很难。当年偶遇阿良前辈,破开元婴境瓶颈,已是侥幸,贪天之功为己有,晚辈一直心有愧疚。”

本以为老大剑仙又该挖苦自己几句,不承想陈清都点了点头:“跻身仙人境,是不简单。其实剑修破境,境境都难。”

魏晋问道:“老大剑仙,能否指点晚辈几句?”

陈清都转头看着这位宝瓶洲剑道第一人,一个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为情所困的年轻人。

至于魏晋在剑道气运相对稀薄的浩然天下,能够在四十岁就跻身上五境剑仙,搁在剑气长城,都算一件很了不起的大成就。

魏晋如何做到的?除了自身资质足够好,还要归功于阿良那个王八蛋传授了锦囊妙计,剑气长城的那本老皇历,随便翻翻,对于浩然天下的剑修,都是金科玉律,前提当然是翻得动这本老皇历,阿良当然没问题,几乎翻完了的那种,美其名曰读书人偷书,那也是雅贼。

阿良帮着魏晋以寅吃卯粮和强取横夺两种路数叠加,涉险提前破境,抢先成为宝瓶洲剑道的执牛耳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手段并不光彩,也不算太过高明。陈清都活了万年之久,自然一眼看穿魏晋的修行根脚,强者强运这种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魏晋只要跻身了上五境,然后留在宝瓶洲,大可以盘踞一洲,位居山巅,八面风雨自来,可以肆意攫取宝瓶洲的剑运底蕴。魏晋只需要按部就班,反正本身资质就足够好,此后百年缓缓精进,不出意外,一个仙人境是跑不掉的。

魏晋此人,妙就妙在一个见好就收,不过是与北俱芦洲天君谢实问剑一场,稍稍巩固了玉璞境修为,就立即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大道台阶不走,反而跑来了剑气长城,如果不是新任隐官的横空出世,魏晋极有可能就会战死在这异乡,到最后,至多就是留给宝瓶洲一桩遥远、模糊的剑仙事迹。

陈清都一直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敢争大势,也舍得死!

反观某个小王八蛋,就很舍不得死。不过宁愿生不如死,也不死,在陈清都看来,是可以接受的,像自己嘛。

陈清都听到了魏晋的恳请后,并不着急给出答案,笑道:“为何直到今天才有此问?你魏晋聪明得很,让你住在后边那座小茅屋,你应该很清楚,这就是我的一种默认。先是曹慈,后有陈平安,加上你,不是每个人都能与陈清都当邻居的。”

魏晋眺望南方战场,轻声道:“作为唯一一位宝瓶洲剑仙,我希望心无私欲来到剑气长城,最后也能堂堂正正离开剑气长城。这是其一。再就是我希望靠出剑,来换取老大剑仙的指点。当年阿良前辈指点迷津,我不希望下一次重逢,让阿良前辈觉得当年帮了个废物,那个废物不成气候,沦为一个安心躺在境界簿上混吃等死的剑仙。”

魏晋有些话没有说出口。阿良前辈曾经与他喝酒的时候,调侃过自己,说那天底下的痴情种,其实都很难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毕竟如今的月老红线乱牵连,又不能硬绑着姑娘上轿。那就退一步,先让自己活得出息些,让自己错过的姑娘,因为早年的擦肩而过,在未来岁月里,在她心底,生出一个小小遗憾,说不定将来与丈夫争执时,她就好说一句早年那谁谁谁也是我的爱慕者。

陈清都喜欢魏晋的敞亮,于是笑道:“以后每次你积攒够了一点小战功,我就传授你一部剑诀,品秩不低,是我早年某位老友的大道根本所在。”

魏晋抱拳致礼,并无言语。在魏晋看来,剑修之心性与欲说言语,皆在出剑。

陈清都摇摇头:“不太上道啊。”

陈清都揉了揉下巴,啧啧道:“先有那阿良磨了百年耳根子,他一走,再有二掌柜顶上。看来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魏晋无奈道:“晚辈学不来。”

陈清都笑道:“不用学,何况也学不来。”

魏晋问道:“阿良前辈会不会返回剑气长城?”

陈清都反问道:“有没有想过阿良为何要教你闭关破关之法?”

魏晋答道:“晚辈想过,只是没想明白。”

“阿良不是与你偶遇,是故意找到的你,然后教了你剑术,不是对你有所算计,觉得你一定会赶赴剑气长城,更不是觉得你成就不高,随手给予施舍,好让你这位未来一洲剑道气运的集大成者,对他感恩戴德,而是由衷希望你魏晋,将来能够与他阿良并肩而立。对魏晋是如此,对所有走在身后的同道中人,阿良皆一视同仁。”

陈清都说道:“这个答案所在,就是我教你那部剑诀的开宗之义所在,剑修需要与弱者为伍,与强者问剑。视他人为蝼蚁者,本身就是蝼蚁。遥想当年,大地之上,哪个不是脚下蝼蚁?”

魏晋似有所悟。

陈清都双手负后,瞥了眼天幕,收回视线,望向南方大地。

剑客剑客,天上剑术,做客大地。

当一位剑修,明明是剑仙,却愿意发自肺腑以剑客自居时,便有点意思了。

在陈清都看来,魏晋就是差了这么点意思,哪怕这位年轻剑仙,一直身在江湖,但事实上,魏晋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江湖,而是整个人间的过客,最终还是要去山上当神仙的,带剑一起登山,与一切世俗红尘,竭力撇清关系,最怕那纷纷扰扰的因果牵扯。

可是……

陈清都举目远眺,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幅画卷。

剑修登高,问剑于天,境界越高之人,与人间牵连越多,最终一步一步,极慢极慢,凭借着那些人心牵连的复杂丝线,好像是拖曳着整个世道在往上走。

这才是最早的剑修,这才是真正的剑心纯粹。以大毅力大愿望,挑起大负担,承受大磨难,定要让整座人间去往更高处。

现在的剑修也好,其他练气士也罢,哪个不是想着清心寡欲,断绝红尘,当那不惹丝毫尘埃的山上神仙?即便天底下的修道之人,绝大多数如此心性,其实依旧没有问题,可一旦人人皆如此,那就有大麻烦了。

陈清都双手负后,以手掌轻轻敲击手心,自言自语道:“前者可以多些,后者可以稍微少点,两种人都得有,缺一不可。”

南方战场上,那个玉璞境剑仙死士与宁姚互换一剑后,受了点小伤,依旧决不恋战,立即以诡谲秘法远遁,战场上某些鲜血流淌处,先后出现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显然是那个妖族剑仙死士的魂魄所在,而且逃跑轨迹,并非直线,似乎用上了一种阵法。

宁姚第二剑,竟是直接落空,不但如此,宁姚身后六十丈外的一处鲜血洼地当中,涟漪微漾,对于剑修而言,这点距离,可谓近在咫尺,剑仙死士竟然想要搏命一击,宁姚更加心狠,打定主意要以伤换命,虽然可以及时躲避,她依然故意凝滞丝毫,给那妖族剑仙一个机会。只是那个死士随之放弃机会,彻底打消刺杀念头,选择远离战场。

宁姚身上那件金色法袍,按照甲子帐那本册子上的记载,是当之无愧的仙兵品秩,对于剑仙死士这种追击一击功成的顶尖刺客而言,极为克制。

宁姚搜寻不到对方的踪迹,环顾四周,附近战场也无对方身影,便就此作罢。

不过已经记住了那个剑仙死士的逃跑路线,在心中默默推演一番。

如果还有机会再次交手,宁姚出剑会更有分寸。

真正让宁姚恼火的地方,是那个针对陈平安的元婴境剑修,同样是一击不成,便果断撤退,妖族大军担任天然屏障,宁姚第三剑递出,便被那个元婴境剑修堪堪躲过,一个双手掐剑诀,剑修竟是直接化作千百道剑光,四散飞掠,去势极快。宁姚一抬手,大地之上遗留、舍弃的千百件破碎兵器,如同飞剑,一一追杀剑光。

战场天空像是下了一场布满细碎飞剑的滂沱大雨。与此同时,宁姚横掠出去十数丈,绕开远处的陈平安,一剑劈向前方。

只是元婴境剑修那一把飞剑,先前袭杀陈平安,所谓的不成,也就只是并未击杀陈平安而已。陈平安身陷大阵,一个元婴境剑修的骤然出剑,根本无处可躲,能做的,就只是避免遭受致命伤,所以整个肩头都被飞剑洞穿,炸烂了大半肩头。剑修以飞剑伤人,不单单在锋锐,更在剑气遗留,以受伤之人的人身小天地作为战场,细密复杂的剑气、丝丝缕缕的剑意,宛如无数条过江龙,剑气又如同洪水决堤,冲撞窍穴气府。

被剑修飞剑伤及,养伤最难痊愈,这是公认的事实,剑修能够占据山上四大难缠鬼榜首,更是当之无愧。

战场上,范大澈已经完全看不见陈平安的身影。浩浩荡荡的妖族大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聚拢过来,铺天盖地,明摆着是要一起围杀陈平安。

最先有妖族修士认出了年轻隐官的面容,道破身份后,那种大军退散,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既是因为年轻隐官在与托月山关门弟子离真的捉对厮杀当中,不但一战胜之,并且打得离真这位蛮荒天下的头等天才魂飞魄散。这桩事迹,早已传遍妖族大军,并且这个消息注定会一直往南缓缓蔓延,成为整个蛮荒天下大野山泽、高城雄镇、街头小巷的热议,年复一年,如同离离原上草,处处枯荣生发,甚至百年之后,都有可能被记得住事的有心人,在那茶余饭后,津津乐道。更因为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有太多太多年,就完全等同于那个名叫萧愻的羊角辫“小姑娘”。

等到妖族大军记起此隐官非彼隐官之后,加上陈平安独自一人,太过孤军深入,而那宁姚好像又完全没有增援新任隐官的意思,如此一来,有被陈平安击杀了至交好友的妖族修士,也已心存死志,要报仇,愿以一条性命换陈平安的伤势;有的觉得对方不过一人,己方大军却是结阵厚重,趁机偷偷丢出一道术法、砸出一件本命物,绝对安稳;更有各怀心思的金丹境妖族、剑修死士,出手极其精准狠辣,不奢望一击毙命,只求钝刀子割肉。

战场厮杀,是拥有一种巨大感染力的,个体置身其中,往往会跟随大势而走,溃败,哗变,奋发忘死,慷慨赴死,皆是如此。

最后再加上那个元婴境剑修的一剑伤及年轻隐官。

杀机四伏,铺天盖地。

远处范大澈喃喃道:“不该这么开阵啊,太凶险了。这种战场之上,哪里不是意外,终究不是武夫问拳啊。”

如果不是宁姚压阵,二掌柜如此出拳,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宁姚说道:“正因为有我在,他才会如此出拳。这是先后顺序,道理得这么讲。”

宁姚也知道范大澈为何如此心神不定,说到底还是担心陈平安的安危。

宁姚没有细说,范大澈终究不是纯粹武夫,剑修道路,与纯粹武夫的渐次登高、问拳于最高处,看似殊途同归,实则大不相同。

这才是真正的武夫问拳,与人争强斗勇,只是武学小道,以一己之力,单凭双拳,与天地争胜,才是大道风光。

远处那个包围圈的中心地带,几乎变作了一座缓缓移动的小山头。

范大澈在收剑间隙,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样下去,真没事?”

宁姚说道:“对方有事。”

范大澈无言以对。他只得继续在战场边缘地带出剑,尽可能为陈平安分担些压力。其实意义不大,但是总得做点什么。

为人处世,力所未逮,那就尽量求个心安,是好习惯。

宁姚驾驭那把剑仙,肆意穿梭在战场中,挥出一条条金色长线。在妖族大军当中,金光凝聚长久不散,既有纵横交错的笔直长线,也有歪歪扭扭的金色轨迹,长达数千丈,所到之处,皆是被金色长线割裂开来的残肢断骸,而那金光本身就像一座天然符阵,剑意蕴藉极重,加上四周剑气流溢,让妖族大军苦不堪言,不少中五境修士干脆趴地不起,好躲避那些位置较高、并且越来越攒聚密集的金色长线。不少龙门境、金丹境妖族修士都已经迅速离开这座悬空的金色剑阵。

宁姚瞥了眼战场上的金线,差不多聚拢足够的剑气之后,双指掐诀,轻轻向下一划。

如同一场大雨悬停空中,聚成一座离地不远的巨大池塘,然后骤然间坠落大地。

陈平安那处战场,大地震动,拳罡大如雷鸣。近身妖族,四溅飞散,一座妖族大军堆积而成的小山头,就像从中崩碎开来。

范大澈松了口气,总算瞅见了陈平安的身影,样子有些狼狈,衣衫褴褛,血肉模糊,拳意之浓厚,近乎肉眼可见,流淌陈平安全身,如那神灵庇护身躯。

大概这就是天底下最名副其实的武夫金身境了。

范大澈虽是剑修,做梦都想成为剑仙,但是目睹这幅场景之后,不得不承认,武夫陷阵,金身不破,实在是蛮横至极。

陈平安被一道绚烂术法砸中后背,踉跄一步而已,便借势前冲,笔直向前十数丈,以拳开路。

一个兵家妖族修士,以一根大戟扫中陈平安腰部,打得陈平安横飞出去数十丈,瞬间便有十数道术法神通、数十件本命物攻伐兵器,如影随形。

转瞬之间,陈平安刚刚落地,战场上就又形成了一座小山头,再不见踪迹。

范大澈有一点好,不做多余事。

只是范大澈越发心惊胆战,那些妖族修士是不是疯了?一个个如此不惜命?!

宁姚依旧将前线交给负伤累累的陈平安一人处理,她至多帮忙出剑,牵扯战场两侧,以那把剑仙削掉一些妖族大军的横向厚度。

那把剑仙作为一件仙兵,已经有了一份灵犀,如正在学语的懵懂稚子开窍些许,当下显然极为畅快。

以往在陈平安手上,也确实是有些憋屈,被那连剑修都不是的主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也就罢了,关键是次次大战死战,每次现世,都远远不够尽兴。

宁姚虽然气定神闲,剑心镇静,出剑始终很精准,却并不意味着她半点不忧心陈平安的处境。

在战场上,斩杀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功劳有多大?

蛮荒天下六十军帐,关于此事,争议极大,大致分成了三种看法。

以庚寅帐为首的一拨军帐,认为击杀隐官陈平安,战功视为斩杀一位玉璞境剑仙,理由是虽然陈平安身为新任隐官,在剑气长城位高权重,并且他坐镇隐官一脉,排兵布阵,对蛮荒天下造成了极大的损耗,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陈平安毕竟一来不是剑修,再者就境界而言,实在不高,虽然在捉对厮杀当中,能够拳杀离真,事实上未必拥有一位元婴境巅峰剑修的战力,那么加一个上隐官身份,将其视为玉璞境剑仙,最是合情合理。

以丁卯帐为首的另外一大拨军帐,加上两位王座大妖仰止、黄鸾附议,都认为这位年轻隐官,无论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还是对于剑气长城的象征意义,杀掉他,战功等同于仙人境剑修,视为大剑仙,并不过分。

在这之外,又有一座孤零零的甲申帐,提出了一个更加惊世骇俗的看法,只要能够击杀陈平安,战功最少应该介于击杀董三更、陈熙、齐廷济与陆芝、老聋儿、纳兰烧苇这两拨剑仙之间,就算战功等同于飞升境剑修,也无不可!

争论不休,甲子帐专门汇总了意见,最终决定战功大小,以击杀一位大剑仙来论,但是介于纳兰烧苇和岳青之间,不可简单视为寻常大剑仙。

范大澈心口一颤。

远处战场,司职开阵前行的陈平安,是首次被一个妖族修士以双拳砸向范大澈这个方向。

陈平安在空中身形拧转,躲过一些关键术法、法宝的纠缠,硬扛其余手段,飘然落地,向后滑出五六步,一脚重重踩地,以更快速度重返战场,直接找那个同样是纯粹武夫路数的妖族修士。后者不但是一支妖族大军的领袖,还是修道之士,外加远游境,幻化人形后,身材魁梧,无兵器傍身,一身肌肉虬结,气势凌人。

一线之上,两位纯粹武夫,相对而冲,双方以拳对拳,拳罡大震,周围妖族大军当场被那股激荡开来的磅礴拳意震退。

远游境妖族与陈平安各自挨了一拳,又皆是一步不退,又换一拳,双方面门各中一拳,脑袋皆是向后晃荡了一下。

战场上一道道声响如沉闷擂鼓声。

那远游境妖族嘶吼一声,是要附近那些金丹境、龙门境修士,根本不用管自己生死,所有法宝、术法只管砸过来。

眨眼工夫,陈平安就双手互换,接连递出十六拳。

既然对方敢原地不动,他就更不会挪步,两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阵营,武夫问拳,就没有比原地换拳更酣畅的方式。

直来直往,光明正大,只要拳法够高,出拳够重,对方就乖乖倒地,好似在拳法一途,向拳更高者认祖归宗!

隐官一脉的剑修当中,邓凉是行事最稳重的一个,身为山泽野修出身的剑修,后来又被宗门收纳,成为谱牒仙师,最知道人间泥泞滋味,也耳濡目染了山上洞府的仙气缥缈,性子自然不会急躁。

几乎每个人,所有的心平气和,都是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但是邓凉今天不知为何,突然就一下子掀翻了书案。

然后邓凉瞬间安静下来,说了声“对不住”,呆坐片刻之后,起身默默摆好书案。

愁苗剑仙轻轻摇头,示意所有人都不用说什么。

愁苗如此表态,其余剑修也就只好跟着视而不见,哪怕是玄参、曹衮这些与邓凉同样是外乡身份的剑修,也都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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