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新年新气象

第92章 新年新气象

在飞剑初一和十五即将吃完那块长尺状斩龙台的时候,光阴悠悠,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

裴钱、魏羡和隋右边三人,给灰尘药铺购置了满满当当的年货,为此跑了五六趟。裴钱苦苦哀求着隋右边同行,不是没有理由的,只要隋右边往各色店铺里一站,根本不用裴钱、魏羡跟掌柜讲价,价格自个儿就一落千丈。

他们每次早出晚归之时,那位外乡老人都会在街巷拐角处的老槐树下翻着书,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熟了后,就会与他们打声招呼。最后两趟,担任苦力的魏羡没跟着,隋右边背着陈平安那只绿竹书箱,带着裴钱返回小巷这边时,老人又打了声招呼,裴钱甜甜应着,隋右边没有出声。走入小巷后,裴钱笑呵呵说这位秀才模样的老书生,真是书海无涯读书到老哩,就是岁数大了点。隋右边扯住裴钱的耳朵,笑眯眯道:“老先生有没有答应送你一份红包厚厚的压岁钱啊?”裴钱装傻喊疼。

跨过门槛进了药铺,陈平安依旧坐在柜台后面。等隋右边松开裴钱的耳朵,裴钱就开始大声背诵她们俩于何时何地,在哪家铺子,原价为何,又以什么价格购买了何物。陈平安打着算盘,当裴钱嗓音落定,清脆悦耳的算盘珠子敲打声也骤然停歇。陈平安朝隋右边伸出大拇指,夸道:“仅是文案清供一项,就便宜了约莫百两银子。”

裴钱帮着隋右边掀起竹帘子,隋右边去铺子后边卸下年货。

之后,裴钱蹑手蹑脚返回柜台这边,踮起脚尖,下巴搁放在桌上,满是邀功的笑脸。

陈平安瞥了眼竹帘子那边,偷偷摸摸拿出七八枚铜钱,低声道:“是你的分红,赶紧收好,要是给她瞧见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平安又提醒道:“要善始善终,记得帮忙卸货,最后还要跟她说一声辛苦了。”

“好嘞!”裴钱大声应承下来。

裴钱小心翼翼收好这笔小家当,一溜烟跑向后面院子,赶紧放进她的多宝盒里头。

看着晃荡来晃荡去的青竹帘子,陈平安会心而笑。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月穷岁尽之日,除夕除夕,辞旧迎新。

陈平安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老龙城这间灰尘药铺,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年。

先前几趟购买年货,隋右边不情不愿,后来魏羡懒得去了,反而是隋右边起了瘾头,拉着裴钱大杀四方,乐此不疲。

最早是朱敛私底下跟裴钱打赌,说是只要喊得动隋右边出门,就赠送她一套文房四宝和一份压岁钱,裴钱说考虑考虑,然后就告诉了陈平安。陈平安觉得隋右边确实应该多走动走动,沾一沾市井烟火气也好,就让裴钱答应下来。于是隋右边就耐不住裴钱像只嗡嗡嗡的小苍蝇打搅她练习剑炉立桩,只好跟着她和魏羡出门散心。

后来隋右边自己拿了她和裴钱屋子角落里的那只绿竹书箱,拉着裴钱出去购物。陈平安就跟裴钱暗中约好,只要隋右边跟掌柜老板讨价还价一次,裴钱就能分红一枚铜钱。

陈平安转头望向药铺门外。

小巷内光线瞬间暗下来,阴气森森,而且那些光线仿佛带上了重量,显得有些沉。一袭绿袍从天而降,正是范峻茂。

陈平安绕出柜台,跨过门槛。

范峻茂问道:“想好了?”

陈平安点头道:“希望能给今年收个好尾。”

范峻茂对那尊黑烟滚滚、阴煞飘荡的赵姓阴神提醒道:“别画蛇添足去暗中窥探云海上边的动静,到时候吃苦头的是陈平安。”

阴神点点头。如果它借助药铺阵法,拥有了玉璞境修为,确实能够对老龙城上方这座云海观察一二,只是云海灵气洁且清,阴神和阵法却是污煞之气,两者相冲,短兵相接,很容易引发云海紊乱,让炼制那件本命之物的陈平安功亏一篑,伤及大道根本。

范峻茂伸手抓住陈平安,就要腾云驾雾去往头顶云海。

陈平安突然问道:“书上不是记载,仙人炼丹之前,挑选了良辰吉日和山水形胜后,当天应该斋戒沐浴更衣,跪捧丹炉,向天地四方祈祷吗?”

范峻茂冷笑道:“我在云海上,就是山主身处书院,真人坐镇道观,罗汉置身寺庙,我就是云海这方小天地的圣人,祭拜谁?祭拜我自己啊?你陈平安要是愿意跪地磕头,我倒是乐意,害我再吃一剑,再跌落个境界,都可以修补回来,但是让你磕头的机会,恐怕不多。”

被范峻茂一把拽入云海,陈平安站定后,轻轻踩了踩脚下的云海,不会塌陷消散,与寻常泥路无异,如先前阴神出窍远游水神庙,能够御风立于碧波之上,感觉不错。

范峻茂一拂袖,陈平安身前凭空出现一张由云雾精华凝固而成的雪白大案,桌面光滑如镜,祥云飘荡,仙气缥缈。

陈平安驾驭方寸物飞剑十五、咫尺物素白玉牌,悬停在这方案桌上,然后一件一件取出炼五行之水所需物品,动作缓慢。除了那只青虎宫陆雍以五十枚谷雨钱卖给陈平安的五彩金匮灶,还有范峻茂当时因蛟龙沟元婴境老蛟金丹,换给陈平安的天材地宝,林林总总四十多样,仅是丹砂就有十二种,用以在不同时段、不同火候的情况下,分别调剂水火,中和五行。

陈平安的不急不缓,看得范峻茂有些烦躁,怎的如此磨磨蹭蹭!

范峻茂啪一下,将手中一块老龙布雨佩拍在云案上,道:“你要炼化那方水字印,作为最重要的辅佐材料,水精的品秩必须跟上,不然就会拖了后腿。这块老龙布雨佩,是我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水精,跟老龙城的岁数差不多,汲取了不少云海的水运精华。你别跟我谈钱,这块玉佩,与那颗小炼老蛟金丹的药酒一样,是我范峻茂的押注。你一定要谈钱的话,也行,玉佩就当我贱卖给你,三十枚谷雨钱!”

陈平安微笑道:“是你一直在跟我谈钱好不好。”

范峻茂脸色古怪,破天荒有些底气不足,道:“你真就心安理得收下这么一块贵重的老龙布雨佩?这可是苻家祠堂里头供奉千年香火的老物件,很值钱的!三十枚谷雨钱而已,还涉及你炼化本命物的品相高低,这都不愿意出?”

陈平安瞥了她一眼,反问道:“这只是苻家的天价赔偿之一,你不过是帮着转一次手,就想要挣三十枚谷雨钱?看来你最近年关难过啊。你跌境一事,我估计不是从元婴境落回金丹境那么简单,怎么,跟我一样被伤到了根本?你范峻茂吞食云海疗伤,效果应该不太显著,为了补充从你气府中流失的云海水精,很耗钱,对吧?”

范峻茂恼火道:“陈平安你真的不傻啊。”

陈平安最后拿出了那方水字印,轻轻放在云案上。

范峻茂深深看了一眼小小的私章,道:“你真要炼化此物?以后本命相连,你要是再拿它钤印江河水运,可就要伤及自身大道修为了。当然,如果不做此蠢事,以此印作为五行之水的本命物,开府一事,大有裨益。寻常人凿出一口水井,至多是一方池塘,你却有望开拓出一个小湖泊。你当下灵气倒灌体魄,肆掠各处窍穴,侵蚀那一口纯粹真气的险峻处境,确实可以轻松解决。”

陈平安点头沉声道:“就是这枚水字印了!”

陈平安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那枚老龙布雨佩,感觉有些熟悉,皱了皱眉头,抬头望向范峻茂,问道:“这就是水精?世间水脉水运凝聚为实质的精华所在?”

范峻茂眼神冰冷,冷笑道:“怎么,怕我坑害你?”

陈平安摇摇头,犹豫片刻,拿出埋河水神娘娘赠予的那枚玉简,握在手心,问道:“此物也是水精?”

此物一出,四方云海仿佛通灵一般,纷纷雀跃起来,好似一群稚童眼馋蜜饯人。

范峻茂神色凝重起来,没有给出答案,反而问道:“你从何而得?”

陈平安笑道:“那就是了,好像比这块苻家祠堂的老龙布雨佩,还要好。”

范峻茂的眼神再度炙热起来,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听说陈平安身怀十二境大妖金丹,她在药铺之前徘徊不去。

只是这次范峻茂很快就压下心头那份垂涎,强买强卖是不敢了,凑近一些,端详着那枚被陈平安遮掩大半篆文的玉简,晶莹剔透,光华流转,她过过眼瘾就好。

陈平安不识货,但她认得,必然是大渎龙宫某条大水脉凝成的水运精华,上古遗址的侥幸存世之物。先天灵宝,后天器物,两者之间本就存在一条大鸿沟,玉简比起这块苻家老祖曾经悬佩多年的老龙布雨佩,云泥之别。范峻茂之所以如此眼热,在于若是炼化了这枚玉简,补足云海损失,助她一步重返元婴境,犹有盈余,然后轻松跻身上五境,所需不过三四十年光阴而已。在那之后,才需要范峻茂费心思,去各处破碎洞天秘境寻觅机缘,故地重游罢了,比起寻常练气士闯荡这些遗址时的杀机四伏,天壤之别。

陈平安问道:“我以此物作为炼化本命水字印的水精,可以吧?”

范峻茂咬牙切齿道:“可以!可以得很!你这个家伙,真是天天踩狗屎,如此千载难逢的稀罕物件,也能给你撞见了收入囊中!知不知道这般可遇而不可求的先天灵宝,恐怕在那些个尚未有圣人蹲着茅坑不拉屎的不知名洞天福地,一大帮金丹境元婴境地仙会为此抢个头破血流,说不定就会有人陨落其中,极有可能有人能跟玉璞境修士争个大道一线机缘——”

陈平安打断范峻茂的“怨言”,微笑道:“各有各的缘法,我如果是在老龙城土生土长,待上一千年,也未必有机会来这座云海站一时半刻,而你范峻茂去水神庙晃荡一万年,都拿不到这枚玉简。”

范峻茂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不差。废话少说,开始炼物!”

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脚踏罡步,双手掐诀,四周风起云涌,荫庇整座老龙城的巨大云海,在最外缘地带,开始迅猛翻卷起来,像是一朵本已绽放的莲,重新变成了一朵雪白苞,将她和陈平安以及那条云案笼罩起来,头顶无数条雪白光线如从泉眼流淌而出的泉水,倾泻而下,灵气升腾。陈平安一时间呼吸困难起来,发现范峻茂眼中的促狭意味后,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了那块金色玉佩,悬佩腰间。

玉佩上铭刻着篆文“吾善养浩然气”,无数云海灵气涌入那块玉佩当中。

范峻茂赶紧挥袖驱散那些故意让陈平安感到压抑的云海水精,免得全部给那块玉牌汲取殆尽,不然就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范峻茂还算厚道,身形倒掠,退出了这座云海苞,只以心湖言语提醒道:“一有大麻烦,就立即停下炼化,受伤烧钱总比丢了性命要好。身前那张云案的高低,你可以按照心意抬升、降低。”

陈平安盘腿坐下,云案随之下降,最终就像一张铺在地上的白茅草席。上面摆放着需要炼制为本命物的水字印,五彩金匮灶,出自某座大渎龙宫的水精玉简,暂时应该用不上的那块老龙布雨佩。

此外还有四十多件天材地宝,其中十数种颜色各异“烧之不尽五行外,炼化愈久愈神妙”的丹砂,既有质地顽狠、质性沉滞的冥水砂,也有熠熠生辉、星光点点的北斗砂,分别盛放在大小不一的透明琉璃瓶内。

陈平安坐于云海之上,环顾四周。他虽身处于云海苞大阵之中,但视野无碍,可见三面大海之水。

此次炼化,只在玉简,根本不奢望一鼓作气将水字印成功炼化为本命物。如果炼化不成,这块大渎龙宫酝酿而就的水精,其玉简形态崩溃消散,好歹灵气能够收拢,进入腰间悬佩的那块金色玉佩。即便有些流散损耗,也是融入这座云海,就当是报答范峻茂的布阵。

退而求其次,那块老龙布雨佩,一样可以作为备用水精,辅佐炼化水字印。

陈平安练习剑炉站桩片刻,用以静下心来,脑海中想到的竟是少年时烧瓷拉坯的场景。

在丢入大把小暑钱后,那只搁放在身前云案上的五彩金匮灶,有五彩祥云分别从丹鼎边沿的五头异兽嘴中,袅袅升起。

陈平安轻轻提起体内那口纯粹真气,轻轻一吐,冲入五彩金匮灶之内,是为“起火”。这一口绵延不绝的纯粹真气,游若火龙,绕着丹鼎内壁开始盘旋游弋,火光四起。

炼物之真火,分量够不够,决定了能否成功点燃丹炉,而更重要的是精粹程度,决定了炼化之物的最终品相有多高。

炼化这枚碧游宫玉简,不涉性命根本,玉简不用扎根窍穴,相比水字印,用不了太多天材地宝和各色丹砂。

陈平安研习老元婴陆雍那本炼丹秘籍已久,揣摩玉简所载“直指大道”的仙诀内容更是日复一日,这两者分别是青虎宫宫主和埋河神娘娘的精妙心得,都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后者,是水神娘娘毕生心血所在,陈平安只需要按部就班、步步为营即可,何时重新添加一口纯粹真气如添加柴火,何时撒入某只琉璃瓶内几两丹砂,何时默诵祈雨碑文蕴含着的大道真诀,在丹鼎上方降下一场甘霖,与炉内蹿起的一颗颗摇曳火苗,水火交融,皆有章法可循。所以陈平安除了略显疲惫,大致上还算气定神闲。

范峻茂坐在云海大阵之外,默默念叨着让陈平安多加一两丹砂,赶紧忘记炼化那块火山熔石,一口纯粹真气不济晚些吐入丹炉……

陈平安每一个动作,有条不紊,甚至静待火候闭目养神的时候,呼吸吐纳都极有规矩,没有在任何细节上出现致命漏洞,大大小小的瑕疵或多或少会有,可是这点细微损耗,实在是九牛一毛而已,范峻茂很是失望。

第一次炼化品秩这么高的先天灵宝,你陈平安就不能心颤几回,手抖个几次?就当是稍稍贡献一点水精给云海,作为补偿和报答她范峻茂的守关,不过分吧?

到最后,有些绝望的范峻茂倒头大睡,再也不看那座丹炉,反正顺风顺水,她想狠赚一笔算是没啥希望了。

与范峻茂所料不差,从人间一更锣鼓时分,到第二天天亮时分,陈平安已经将那枚玉简炼制得八九不离十,只有那枚玉简上的文字,留了下来。

这些文字应该是玉简原先的主人以相同炼物之法,炼制在了这枚玉简之上,因为文字本身蕴含大道真意,自身通灵,即便失去了承载器物后,也不愿就此消散天地间。

一篇炼物口诀的文字,孕育出自身灵性,又是一桩稀罕事。

范峻茂起身凝视着那些碧绿小精灵似的文字,一千多个,在五彩金匮灶中起起伏伏,飞旋不定。

范峻茂犹豫了一下,道:“我劝你最好找个法子,收起这篇口诀文字。它们在你气府之内,可以锤炼、温养你的神魂窍穴,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食补’神魂之法,没有任何后遗症。以后修行路上,寻见了某位得意弟子,将这些文字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中,就可以直接传道。山上那些‘宗’字头仙家,所谓亲传嫡传,大多是这个路数,所以香火传承得相对简单轻松。这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陈平安犹豫不决,不知如何下手。

范峻茂笑道:“这我可帮不了你,这类蕴含道意灵性的文字,不是你有神通有法宝,想抓捕就能心想事成的,一个不留神,被它们感觉到道心不合,它们就会瞬间崩碎,便是仙人境都挽留不住。”

陈平安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他决定把这些文字先珍藏起来,回头交还给碧游府埋河水神娘娘。这份小小的道统,虽是他无意间炼化发掘出来,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应当在埋河水神庙炉内点燃这一炷香火,由她传承下去。

此念一起,那些原本犹豫不定的鲜活文字,竟幻化成一个个米粒大小的碧绿衣裳小人,对着陈平安俯首而拜,无比感恩戴德。然后它们汇集成一条溪涧,迅猛涌入陈平安想要搁放水字印的某座气府之内。

范峻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仰倒去,喃喃道:“没天理了,这也行啊。”

而那枚彻底炼化成功的老龙宫玉简,则被个子稍高的一群碧绿衣裳小人扛着,一同掠入了陈平安气府之中。不仅如此,当玉简悬停在那座新开辟出来的“府邸”后,这些小人大概是为了报答陈平安,开始在“丹室”内各自分工,有绿衣小人去了气府大门口,开始绘画两尊门神,有更多的绿衣小人,在“家徒四壁”的府邸内描绘出一条大渎之水,小小府邸,气象万千……

这一幕,范峻茂看得瞪大眼睛,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骤然提高嗓门,伸手指着那个开始一件件收拾家当的年轻人,问道:“陈平安,你其实是雨师转世?对不对?”

陈平安一边将各类天材地宝驾驭回咫尺物,分门别类,一丝不苟,一边抬头笑着打趣道:“范峻茂,你这马屁……拍得有些清新脱俗了。”

范峻茂收起了云海大阵,缩地成寸,来到陈平安身边,又问道:“看着不像是雨师啊,只说器格,比那个娘娘腔差远了。那你是如何能够让那些水运一脉道统小人,心甘情愿臣服于你的?”

陈平安不理睬神神道道的范峻茂,收好了所有物件,站起身,笑问道:“我怎么回去?”

范峻茂打了个响指,陈平安脚下的云海缓缓流散开来,出现了一架云梯,直达老龙城灰尘药铺。云梯四周有一阵阵琉璃光彩闪烁不定,陈平安知道这是两座天地光阴流水相互激荡而焕发出来的独有光芒,所以顺着这架云海楼梯这么走下去,除非是上五境修士,否则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的。

陈平安跟范峻茂道了一声谢,独自一人顺着那架云梯,缓缓而下。

“下梯”途中,顺便俯瞰老龙城的壮丽风光。

陈平安想,这一幕,可以刻在竹简上,以后说与她听。

大年三十的清晨时分,老龙城内普通百姓人家的喜庆,并未受到大族门第某些凝滞氛围的影响。

苻家早已撤去城禁,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灰尘药铺这边,陈平安双脚落在小巷的瞬间,云梯就已消失。

赵姓阴神如释重负,问道:“本命物炼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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