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探幽索隐,败材伤锦

“短短三年八个月的七品御史,这就经营起显赫之家了!?”

因为会试扩招的缘故,自万历二年顾宪成、李三才那一届开始,此后每科进士,相较历史上的时间,或多或少都有提前。

本该在万历五年考中进士的吴之鹏、张君侣,提前到了万历二年。

张鹤鸣同样如此,本该万历八年才考中,结果吃了红利,提前到了万历五年。

但不管怎提前,张鹤鸣历史上也就小角色而已一一不是颍州籍贯,表字元平,历史上做到太子太师那个张鹤鸣,而是徐州籍贯,表字孚宇,历史上五品官到头的张鹤鸣。

短短三年,小人物就把成了家族扶植成了地方豪右,堕落腐朽未免太快了些!

跟在皇帝身侧的万恭欲言又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插话,委婉解释道:“陛下,新政之初,内阁意图逐步推行士绅纳粮。”“于是有了官员致仕免赋之额度,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逐步缩紧的政令。”

万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言:“万历改元后才入仕途的某些进士,心中多有有些愤港…”话说到这个地步,朱翊钧自然明悟。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所以敛财的手段,也不免更加张狂是吧!?”

险些气笑了。

任何事物与现象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事物的发生、变化与发展,总是与其他事物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联系。

不是朝廷一道“新人新办法”分化官场的巧思,人家就束手待毙的。

期间有意识、无意识的矛盾与反抗,同样要不断经历生生灭灭。

哪个朝代都不缺“我艰苦勤学,上岸之后定要如何捞钱”这类人。

就像这张鹤鸣一样,不给退休特权是吧?我自己任上捞个够!

见皇帝有些恼怒,张君侣便识趣掐住了话题。

一直跟在皇帝身后的蒋克谦突然开口,接过话茬:“陛下,今夜牛市口正有乡饮,乡贤世家与徐州的河官、州官大多在宴上,稍后或可一见。”

朱翊钧愣了愣:“乡饮?”

虽然是在龙椅上做了好八九年了,但国朝礼制也不能做到门清,尤其是地方上的礼。

乡饮是春秋乡大夫的仪俗,他还只在《仪礼》篇中看过,本朝又捡起来了?

一旁的中书舍人孙继皋适时解释道:“陛下,仕于其地而惠泽于民者谓之名宦;生于其地而德业、学行着于世者谓之乡贤。”

“洪武十二年八月辛巳,太祖高皇帝为致仕官免徭役、定尊卑,礼部此后便以此拟制本朝的乡饮酒礼。”

“多以府、州、县长吏为主,以乡之致仕官有德行者一人为宾,择年高有德者为俱宾,其次为介宾、三宾、众宾,在乡学中与之会饮,待以宾礼。”

朱翊钧恍然,原来是公款吃喝,拉拢乡绅啊。

仕宦望族在当地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譬如李化熙致仕后,便经常将县令请到自己居所畅谈地方民生,后者“匍匐跪地”进出。

但凡有什不利于李家的负面舆情,县衙查抄报社甚至比猎狗都快。

按照《徐乾学等被控鱼肉乡荼毒人民状》,也就是百姓上访的原话来说就是一“平时奉缙绅如父母,事缙绅若天帝。”

徐州的班子成员上了云龙山后就没了音信,剩下的中层官吏心没底,趁机与士绅们联络感情、打听情况,实再正常不过。

朱翊钧漫不经心追问道:“今日乡饮宴请的主宾是乡贤牛家?”

所谓牛市口,是先有了牛吉这位正统四年的进士,才有了这个地名。

朱翊钧下意识就猜是牛家。

蒋克谦摇了摇头:“陛下,牛家并未祀得乡贤,已然转行经商了,今日乡饮所宴的主宾是沙家子弟。”沙立,弘治三年进士,历官广西按察金事,忤刘瑾,罢归,祀乡贤。

沙家可谓是正儿八经的乡贤传家。

朱翊钧哦了一声:“沙家啊,朕知道,听说在河漕势力不小,经营了好几个商行、帮派,拢一块叫什沙家帮,弄得两岸百姓怨声载道。”

沙家祖上或许算是好官,但不妨碍后人躺在功劳簿上吃人,哪怕不走仕途,也得搞点这个会长,那个理事的名头挂着,侵吞一点朝廷资产,鱼肉一下百姓还是轻轻松松的。

别问他怎知道,路过沛县就听说了,从萧县到徐州,耳朵都起茧了一一这些人不仅偷吃,还大声吧唧嘴。

真就是塌方式的腐败,五毒俱全。

“咱们大明朝,会变成什样子?”

皇帝轻声一叹,撂下一句由衷感慨,惹得身后群臣面面相觑。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