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的内涝,没有设法解决过?”
朱翊钧一路看来,只能用水泛成灾来形容。
黄河在徐州冲刷出了无数的小流小溪,淹没民宅、田亩,哪怕过了汛期水位退去,也仍有河水留存,积成内涝。
甚至道路上都不能幸免一一已经不止水欧了,甚至有水潭横亘路中!
一行人绕着路,张君侣摇头给皇帝作着科普:“陛下,几乎无法可解。”
“徐州内涝,首先是地下水补给,明渠断断续续,极难圈定实际集雨地积,加之秋汛黄泛,水漫四溢,冲刷出的流道,其路线未必一致。”
“地理情况尤其复杂。”
“除了地理外,各村各户多少都有自建桥,老旧简陋,还严重束窄河床,桥涵太小,严重阻洪,造成两岸漫滩。”
“臣刚上任时,想过拓宽河道引流,但臣辖区河段,总计32的护岸带清淤,再加上征地的赔补,委实要花费不少银钱………”
“后来当地百姓听了风声,知道水司想拆除州内的自建桥梁,立刻有人聚集反对,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说者无奈,听者无力。
朱翊钧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此后徐州百姓宁可弃了运河咽喉的地位不要,也要联名奏请开凿加河分水了。
这居住环境,当真不是长久之计。
一时无语。
“陛下,再往前行二,便是梨林铺。 ”
第一次伴君如伴虎的张君侣,经历过皇帝的喜怒无常,越发小心地汇报着站点。
冬日的傍晚来得稍早一些。
夕阳下,依稀能看见二外的建筑群。
朱翊钧眺望着铺设隐约轮廓,开口问道:“梨林铺……徐州现有多少铺舍?役夫几何? ”
所谓铺,相当于带集体宿舍群的派出所,承担巡逻、治安、凿井、邮传、捕盗等各种职能。不过,河道衙门的派出所都是苦差事,并没有编制,大多由征发而来的役夫干活。
张君侣愣了愣。
他毕竟只是一名主事,皇帝问到徐州整个河段,他就不太清楚了。
这时,一旁的万恭接过话头:“陛下,铺舍于永乐十三年,由平江伯陈暄上奏设立,自通州抵仪真,每五设一铺,共有五百六十八所。 ”
“历代有所裁撤精简,直至如今,合有四百二十七所。 ”
“徐州至淮安,河段长约六百零五,则有铺六十一所。 ”
“至于役夫,种类繁多,又因工期频繁调度,很难每时统计。 ”
河漕的役夫数量庞大,但分工尤其精细。
闸夫、溜夫负责船闸;堤夫修守提防;洪夫、稍水、相识负责维护徐、吕两洪,搬运巨石;浅夫巡逻、治安、邮递;泉夫挑浚泉源,用以接济河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再加上因州县也是根据具体工程征发,每个月都不一样。
所以,工部也统计不过来。
潘季驯等万恭说罢,也适时出言补充:“就今年十月而言,徐州至淮安一段,拢共7闸,闸夫110人;河堤169座,堤夫2532人;徐州三洪,百步洪置洪夫901名,吕梁两洪置洪夫1550名;铺设的浅夫,员额1180人,现役应当在863人左右。 ”
“至于其他的役夫,臣不能尽知。 ”
两名河道专家可不是闲人,一左一右随行身侧,数据张口就来,为皇帝答疑解惑。
朱翊钧缓缓颔首,心大致有了数。
平江伯说徐州役夫有三万人,多半是汛期,而秋汛以外,估计应征的役夫当在八千人上下。朱翊钧看着沿岸枯黄的矮草,以及被寒风剥得精光的树木,好奇问道:“河道两岸这些树,也是铺设役夫所植? ”
拂堤杨柳,除了醉春烟以外,还有固土的实际用处。
植树固土并不是什新鲜说法,早在《管子·度地》就有记载“树以荆棘,以固其地”。
属于正儿八经的老祖宗智慧。
开国以来,平江伯陈暄经过实践,逐渐得出一套成熟的理论,定制沿河种柳固堤一一平江伯的封号,可不是白给的。
到了嘉靖初年,陶谐任河南副都御史,更是直接立法“沿河植柳固堤”,同时传授不同的种植方法,哪些绿植“可护堤以防涨溢之水”,哪些草木“皆专为固护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