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第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

泗水环城抱,来去日潾潾。

丰沛至今在,汉事已千春。

十月初九,徐州府沛县,清晨。

作为汉高祖起势之地,沛县向来有“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的大名,兼带运河必经、倚靠微山湖、两省交界的地理优势,乃是当之无愧的南直隶守门大县。

县城周长五华里,城墙高两丈,阔一丈八,护城壕深两丈,阔三丈。

泗水悠悠,环绕北门和东门,泗水从南门前流过,在城东南与泗水交汇,三座城门前都有水旱码头,飞云桥架设在二水交汇处,舟来车往,商贾云集,极为繁华。

今日天气不算太好,风来料峭,夹杂着雨滴,沾湿了行人的衣帽。

然而即便如此,外城依旧聚集了十里八乡赶集的百姓,络绎进出,人满为患。

“好吃热乎死面锅饼,不日弄人!”

“达达,俺要吃俺要吃。”

“县爷布告!皇帝陛下南巡途径徐州,军民百姓和气赶集,不得妄生事端!”

“足炸热炒解拉猴!金金黄黄的解拉猴!”

任由细雨飘落在身上的朱翊钧,静静站在城墙上,遥遥远观着赶集的场景,心中颇有些感慨。

也不知多少年没见着这等场景了。

在他印象里,十里八乡赶集是有约定俗成的,某某村赶每旬一四七,某某乡赶每旬三六九,亦或者逢五赶县里大集之类的——看来早在明朝便是如此习俗了。

每到当日,必然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今日这喧嚣模样,似乎是正好赶上沛县赶大集的时候了。

朱翊钧正看得入神,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

“金轮法师,骆统领业已将沛县布防,请法师入城。”

朱翊钧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翰林院编修孙继皋站在身后,一副脾约的模样。

他自然是知道孙状元为何这般模样,却佯作不曾察觉。

皇帝抬手朝不远处的蒋克谦,李如松等人招了招,带头走下城墙。

孙继皋连忙越过一干厂卫,跟到皇帝身后。

孙状元没走几步,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凑近皇帝,哀怨道:“金轮法师,果真不能换个称呼?”

朱少爷,朱公子不是挺好?把它换了做什么呢?

哪怕叫什么少将军,小爵爷呢!?

朱翊钧扶着城墙边沿,拾级而下,闻言头也不回,背对着孙继皋静音呵笑。

他今日一身僧袍,又穿着锦靴,腰缠玉带,戴着避雨的斗笠,混然一副四不像的模样。

偏偏就是如此装扮,朱翊钧才体会到了武宗皇帝的快乐。

他理直气壮地驳回了孙继皋的谏言,老气横秋道:“朕这是籍此感怀祖宗。”

“当初武庙自称大护国保安寺秉秘密教、掌西方坛大庆法王,领占班丹。”

“正所谓传承有序,朕如今自称金轮法王有什么问题?”

真要论起来,他朱翊钧可是兼着释儒道最高传承的当世圣人。

孙继皋堂堂状元,面对皇帝这般说辞,愣是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翊钧不给孙继皋继续发难的机会,顺势就说起了正事:“徐州几县官定赋税如何?实收如何?”

皇帝回行在露了一面后,特地带上此前的先行官孙继皋,显然有用处的。

说起正事,孙继皋便没了功夫纠结皇帝的称呼。

他很快进入了角色:“好叫金轮法王知道,徐州各县的供赋,无论是额量还是种类,都相对固定。”

“太祖至孝宗时,每年征收税米 ,实在行粮地 。”

“嗣至景泰二年止,升科免豁,续有增减,实该地 。”

徐州田赋的缩水,很大程度上不是什么弊政,只是黄泛影响之一罢了。

简而言之,徐州一府之地,田赋一直在4万两左右,一个并不多的数字。

“至弘治初,加徵银 。”

“嘉靖时,徐州因人丁节年滋生,参差不一,户部曾有加派,但不过二年,徐州黄泛成灾,加派部分便被世宗免除了。”

朱翊钧听得世宗主动免赋,忍不住稀奇地看了一眼孙继皋。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孙继皋脸色一黑。

皇帝装和尚也就罢了,还真就念起佛偈挖苦起祖宗了——谁听不出来皇帝这是暗指世宗免赋就是“心生”,此后疯狂揽财就是“心灭”?

朱翊钧手中空空,暗衬稍后上街得再买串佛珠,口中仍是云淡风轻的高僧模样,继续问道:“漕课呢?”

运河经行的几个州府,都是要缴漕课税的。

不仅如此,漕运课税还要负担火耗的部分。

譬如浙江、湖广、江西三省,以及直隶的苏州、松江、常州、镇江等府,每年合计漕运入京二百五十万石漕粮,沿途至少损耗二三成,少的这部分,就要摊派到运河沿途州府的“粮里人户”——加船耗米,对船兑粮。

这些税额也是大头。

孙继皋作为先行官,查阅府志,探访人情,本就是本职,与皇帝微服私访前,也是做足了功夫。

此刻他几乎脱口而出:“回陛……法师的话,自永乐六年起,朝廷颁布恩诏,定每年漕粮税额为 ‘永不加赋’。”

听到这里,朱翊钧忍不住打断:“永不加赋?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孙继皋瞥了瞥嘴,自己又不是和尚。

不过,朝廷还真没有辜负皇帝的不信任。

他想了想,与皇帝解释道:“明面上确系再未加派过漕课,但,地方府衙往往收支无度,加派了许多别的名目。”

“自孝宗以来,河道、闸口、沿岸均私擅自税,罔利病民,虽累诏察革,不能去也。”

地方财政的来源,名目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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