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眼便咽下一块,随即又拈起一块,好奇地轻蘸那殷红的酸甜酱,送入口中。
欧阳发一愣。
是他从未尝过的奇异风味,有点怪……怪好吃的。
这酸甜酱果真不辣,可要说它甜,却不似饴那般甜腻,酸也不似梅子酱那般酸涩,质地绵密滑润,完美地中和了炸物的油腻,竟是越吃越香,根本停不下来!
欧阳发伸手抓向碟中,却抓了个空。
就没了?!
不知不觉间,竟已将四块吃尽!
他猛地回过神来,将碟子急急凑到摊前:“吴掌柜!再来四块,不,八块鸡块!还要一勺,不,两勺酸甜酱!”
……
“爹爹,快些!快些嘛!”
王蘅撒丫子跑至家门口,转眼发现爹爹竟没跟上,又哒哒哒跑回来,抓起爹爹的手,一边催促一边拉着他往外走。
王安石笑容宠溺,任由小女儿拉着自己走出家门,登上门口那辆朴素的牛车。
父女俩安坐车厢,张伯与车夫在外驾辕。
车轮碾过东京城的大小街陌,王安石掀帘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心底略叹:若非带着女儿,他更情愿雇一辆独轮车,与张伯各坐一边,沿街缓行,任市井的烟火气扑面,好过这车厢里的闷笼。
王蘅却兴奋得如出笼的小雀,一路叽喳不停:“爹爹,我们是去麦秸巷中寻吴川哥哥么?”
她乌亮的大眼睛扑闪着,满是期待。
“非也。”王安石摇摇头,“我们先去寻你韩伯伯叙话。”
“那……那几时去寻吴川哥哥?”
“莫急。”王安石失笑,“待到午时饭口,爹爹便带你去吴记川饭,吃你最爱的鹌鹑蛋。”
“分明是爹爹最爱吃,上回吃了四串哩!出门前,娘亲特意嘱咐我,这回还让爹爹吃四串!”
“……”
随着车夫的一声轻吁,牛车稳稳停在韩绛的府邸前。
门房早已通报,父女俩甫一入内,韩绛已闻声迎至前庭。
“介甫贤弟!”韩绛拱手朗笑,儒雅清瘦的脸上笑容真挚,“快请快请!小七娘愈发伶俐了!”
王安石叉手还礼:“子华兄,叨扰了。”
王蘅规规矩矩地双手交迭,行了个万福礼,奶声奶气道:“蘅儿给伯伯问好!”
仪态竟是分毫不差,惹得韩绛抚掌大笑。
不多时,韩绛之弟韩维和吕公著也相继抵达。
王蘅行礼如仪,心中却对这几位伯伯的寒暄毫无兴趣,一颗心早已飞到吴川哥哥飘香的卤锅前,巴巴地盼着午时。
捱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听得城市上空回荡起午时的钟声。
王蘅立时双眸放光,风一样跑到爹爹跟前,扯住爹爹衣袖急不可耐地催问:“爹爹,午时到了!我们何时动身?”
韩绛见状,关切道:“七娘可是饿了?”
转头吩咐下人准备午膳。
“不劳伯伯费心!”王蘅摆动小手,“我要和爹爹去吃吴川哥哥做的菜!”
三人皆是一怔,韩维奇道:“吴川又是何方高人?竟令七娘如此记挂?”
王安石不禁莞尔:“诸君见笑,非是吴川,实乃朱雀门外麦秸巷中一家名为吴记川饭的食肆……”
遂将大相国寺偶遇、小女嘴馋鹌鹑蛋、自己应允带其同往之事娓娓道来,末了不忘点评一句:“吴掌柜手艺高绝,其所卤肉菜滋味之醇厚,委实值得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