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一颤。
似白猿托举不住,单膝跪地。
无数浪贴沿水柱溃散而下,那犹如笔筒放入冰窖再取出,水珠冷凝其上,汇聚滴落,区别在于,这一滴不起眼的“水珠”,足以轻易淹没一个县城。
这猴子在干什么?
自掘坟墓?
蛟龙愈发心惊,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断,又担心这是一个什么陷阱,谁会在死斗中做如此无意义且大破绽的事?
白猿凭虚一跪,水柱不稳,斜斜倾倒。
没有迟疑,蛟龙甩尾,向着柱锋之外、斜侧方躲闪,未料水柱倒下,没有砸下,徐徐改变方向,追它而来。
长尾一甩,调转方向,与其错开,蛟龙又觉柱锋飞过头顶,从靠近变为远离。
金目扩张,蛟龙猛地低头,盯住“笔筒”下声嘶力竭的蚂蚁。
白猿半身沐浴鲜血,一刻不停地咆哮,聒噪地让龙心烦。
但是它拉住了。
拉住了下坠倾倒的水柱,借助倾倒的惯性,向后拉升,整头猿竭力后仰,腰椎几乎对折,令人担心那根龙骨是否会断掉。
倾倒的通天柱回正,又向后倒,最后猛地侧倒斜压。
“蚂蚁”不仅举起,它搅起了笔筒!
轰隆隆……
马蹄、水坑、虫群,青石板颤动不止。
行人奔逃,人潮汹涌。
拽住黑马,缇骑化为流水中的礁石,一如门口挑牌的店家。
无人知晓水柱从什么地方长出,长到所有人能看见。
望着很近,实则很远。
它高耸如云,巍峨如山,大半隐没云层之上,像要顶破苍穹,顶破天宫,挑下玉帝牌匾,哪怕西北的天山也没有它高,通天彻地。
非要比拟,必定是“天象盖笠,地法覆盘”,高达六万里,直径两万三千里的“北极璇玑”。
但缇骑清楚,水柱下面必是江淮大泽。
唯有江淮大泽才有体量生出如此巨大、巍峨的水柱,可他心中又不敢相信,江淮大泽离南直隶的京城有多远?
几千里?上万里?
什么人,什么手段,什么目的能在江淮大泽矗立一根通天水柱,立到南直隶的京城清晰可见!?
波光流转,顶破乌云。
水柱忽地一颤,周围荡落下瀑布一样的水沫,溃冲而下。
下一刻。
凝滞的呼吸开始倒流,缇骑瞳孔扩张到撕裂。
“北极璇玑”开始动!开始转!开始摇!
一圈接一圈,一遍接一遍,一轮接一轮。
乌云搅动,雷电汇聚,狂风缠绕。
旗杆上的酒招飞向天空;潮湿的落叶脱离水坑;人潮尖叫,背后的披风裹卷半身,猎猎舞动,教人睁不开眼。
风雨雷电向着中心盘旋而去,蜿蜒而去,如同一根汤勺伸入砂锅,把里头的精盐搅化,搅出汲水的漩涡。
奇绝伟力,惊骇欲绝。
“陛下啊……”
电者阳之光,阳气微则光不见,阳盛欲达而抑于阴。其光乃发,故云始电。
“啊!!!”
牙血渗出牙床。
铅灰的云层中白光连绵,雷霆缠绕在柱锋之上,绕成一条咆哮雷龙。
轰!
“笔筒”压向江淮,横推一甩。
狂风扑面,光滑银镜被打破,龙影、猿影破碎,天上天下齐起波澜。
乡民蜂拥,被棍风扫入水神庙。
【横亘大江,昭彰如日】
【河流统治度:0.7】
轰!
“笔筒”再压,狂风再来。
天上天下同时有漩涡,一个云旋涡,一个水漩涡,对称旋转。
祠堂乌泱泱,人落不下脚。
【横亘大江,昭彰如日】
【河流统治度:0.8】
轰!
“笔筒”三压,白猿重变血猿。
江淮大泽开始抖动、铺张,浮现一只涡眼,睁目向天,下降的水位重新被漩涡填满。
铁头鱼震撼莫名,环首龙宫,沙尘四起。
龙人族地,三位长老、龙娥英、龙炳麟、龙延瑞、敖擎天裂开蛇身,退去来敌,同时眺望苍穹,指腹感受着汹涌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