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为示公正,朕已明发上谕!自即日起,凡漕粮官船、皇家采买,乃至朕之御用物品,经漕厘关卡,一律依律纳厘!天下藩王、宗室,凡有货殖过境,亦无例外!天子家事,亦国事也,朕——当为天下先!」
这话像一声炸雷,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连张之极、崔呈秀都猛地擡起头,脸上变色。皇上这是把自己和所有皇亲国戚的路先给堵死了!
崇祯不等众人细想,紧接着抛出最后一个,也是最要命的问题:「朕再问你们!若他日你们执掌税卡,遇到自家宗亲,譬如魏国公府、英国公府的商船过境,你们敢不敢按这《漕厘章程》,一文不少,收取厘金?!」
这个问题太刁钻了,直戳心窝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徐承业第一个跳出来,脸涨得黑红,嘶声吼道:「敢!为啥不敢!学生吃的是皇粮,当的是皇差!莫说是同宗,便是我爹来了,该交的税,一文也不能少!」他这话带着年轻人的莽撞,却格外有劲。
「对!章程最大!」
「谁敢逃税,就是国贼!」
台下顿时像开了锅,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崇祯看着这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的年轻面孔,终于露出了今天最舒展的一个笑容。他缓缓地,却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好!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这股子气!」
「记住你们今儿个说的话!记住你们身上流着的血!」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哪个卫所的军余,也不是哪个勋贵的远亲!你们就一个名号——『漕运厘金讲习所』第一期学员!是朕的『天子门生』!」
「一个月后,朕要看到你们脱胎换骨,成为我大明漕运线上,最锋利的那把刀!最忠心的那道闸!」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差点把天捅个窟窿。崇祯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沸腾的人群。他知道,这把由对手递过来的刀,经过这番淬火,刀柄,已经牢牢攥在了他手里。
……
讲习所里头,张之极和崔呈秀亲自盯着。规矩立得极严,由崇祯从湖广带来的「师爷官儿」(都是湖广钱粮总理衙门的官儿),学的都是厘金章程、钱粮会计、货殖辨识这些实在东西。徐猛、汤鼎臣、常延祚几个,基础不算好,但肯下死力气,加上祖上的名头摆着,很快成了学员里的领头羊。那股子「天子门生」的劲头,慢慢在千把人里散开了.
辽西,小凌河谷绝地。
辽东的天,入了秋就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小凌河谷里,大水退去的小凌河谷内,一片荒芜,原本应该入库的秋粮,全部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