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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七日,文华殿。
晨光初透,殿内却气氛凝重。新天子朱由检一身素白坐在御座上,面容稚嫩,眼神却沉静得骇人。下首四张锦墩上,内阁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阁臣张瑞图、李国普依次危坐着,礼部尚书来宗道,户部尚书郭允厚垂手侍立着,英国公张惟贤与成国公朱纯臣分立丹墀两侧。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与秉笔太监徐应元屏息侍立在御座旁的阴影里。按照国丧期「哭临」的规矩,殿内本该有低泣声,此刻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今日召诸卿,议两事。」崇祯开口了,声音平稳,打破了沉寂,「头一件,皇嫂张娘娘深明大义,于朕继统之际匡扶社稷。礼部拟『懿安』二字为徽号,取『德行纯善、安定宗庙』意,依皇太后仪注行册封礼。」
来宗道忙出列躬身道:「臣遵旨。册文已着翰林院起草,金册、仪驾皆按规制,三日后可呈御览。」他偷觑着御座,见新帝微微点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了。这小皇帝登基才三天,收拾魏阉余党的手段却狠辣老练,让人心惊。
崇祯目光扫过了众人,指节在紫檀扶手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响:「第二件,奉圣夫人客氏......」话音未落,魏忠贤后背的蟒袍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自皇兄驾崩,客氏言行多有不端。朕念其抚育先帝之功,不忍加罪。」崇祯语速放慢了,每个字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着即留置南台子岛静思己过,非朕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起居由司礼监随堂太监王承恩看顾,查抄家产事……暂缓。」
「暂缓抄家」是留着收议罪银——让那边自己吐银子,往往比派人去抄家更划算。
「转押南台子岛」是把这张牌捏得更紧——随时能用来敲打魏忠贤!
殿里一片死寂。黄立极手里的象牙笏板几不可察地歪了一下。魏忠贤低垂的眼皮下,眼珠子急转着——客氏这下真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刀!就算有先帝的免死金牌,这牌子……在新皇手里真管用吗?
恰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通政使杨绍震举着朱漆红牌,不顾礼仪直闯殿门(此乃通政司特权),声音带着急促:「蓟州八百里加急!兵备副使王应豸密奏,蓟镇哗变,总兵孙祖寿纵容乱卒、包庇首恶、拒不行剿,更拿私财收买军心,行迹可疑!乱军中更有人扬言投虏,局势危急,请旨速调关宁铁骑弹压!」
崇祯眉头骤然锁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