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雪心中犹豫不定。
火烧三镇夏粮的事情刚刚发生,蜀州城內风波暂未平息下来。
这种时候,她这个明月楼的“余孽”,属实不该有所异动。
再加上雏鸟陈逸,乃是鷂鹰任务,贸然插手难免影响一二。
楼玉雪想著这些,心中有了定计。
“来人!”
“去贵云书院,將这里发生的事传给鸞凤!”
“要快!”
……
贵云书院。
诗会正如火如荼进行。
美酒佳肴飘香环绕。
美人弹唱曲调通幽。
欢声笑语中,时不时便会响起些许叫好声,夹杂些恭贺、夸讚之声。
热闹声中,一首首诗词被人呈上高台,由岳明先生等人品鑑。
此刻,高台上早已换了一副光景。
宴席撤去。
四张桌案摆放整齐,两摞纸张堆迭在侧,中间两张桌子上却只放了四幅大纸。
依次排开。
其上字跡犹新,长短不一。
末尾处清晰写著四个名字:“蜀州李怀古,兗州裴照野,江南府蓟志远,以及……荆州刘昭雪。”
岳明先生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眼角不停扫过陈云帆、萧婉儿等人所在。
他一边嘀咕著轻舟当真不来当真不来,一边隨口附和著周围几位先生的说话。
卓英先生同样心急,奈何陈逸不在,他急也没有用,只能喝茶掩饰。
凌川先生看了看几人神色,目光落在刘洪身上,笑著说道:
“刘大人,早先听闻令侄女秀外慧中,才情不弱於男,如今来看当真名副其实啊。”
刘洪笑了笑,“她自小喜好读书,人也聪慧。只是才情,在今日场合怕也只能称得上『不弱』。”
“加之作诗作词除了肚子里的东西,也看天时地利。”
“在座诸位,谁没有过『灵光一现』的时候?”
周遭数人自然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纷纷应和几句。
杨燁瞥了几人一眼,双手插在袖口,如同一位老农般靠坐在椅子上的假寐。
他看不惯这些人阿諛奉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刘巳眼见眾人讲话间隙,笑著问:“今日佳作不少,优中选优出来四首。”
“只是不知这头名『诗魁』,几位先生、大人如何选择?”
岳明先生、卓英先生低头品茶,好似没听到般。
凌川先生看了看两人,笑著开口问道:
“知府大人想必已是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让我等听一听?”
刘巳见状心中暗骂了一句老匹夫,便也不客气的品鑑道:
“李怀古和裴照野两首诗,不相上下。”
“江南府蓟志远所写词作,比之刘昭雪来略逊色一筹。”
话音刚落,刘巳注意到不远处刘洪平和中正的目光,心中一突。
可话已经说出来,他只得硬著头皮说:
“若是让我选,今晚这『诗魁』非刘昭雪所写的《琵琶仙·中秋》莫属。”
凌川先生笑了。
在座的几位先生也笑了。
便连放下茶碗的岳明先生同样如此,笑问:“知府大人当真这么认为?”
“岳明先生不信?”
“知府大人误会了,老夫以为刘昭雪那首词作,用词考究了些……”
没等岳明先生说完,刘洪点点头道:“岳明兄说得是。”
“昭雪所写小词,华而不实,意境拙劣,的確当不得『诗魁』头名。”
顿了顿,他看向刘巳笑问:“你说呢?”
刘巳面色顿时乾涩,訕笑著点头:“大人教训的是,恕在下学问浅薄。”
刘洪收回目光,转而道:“岳明兄,时候不早,不如再等上一刻钟直接宣布结果?”
岳明先生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嘆,頷首道:“那就依著公墨兄所说,等一刻吧。”
也罢。
轻舟终究不喜这样场合,强求不得。
这时候,对於“诗魁”结果,不仅高台上眾位大家议论,下方各桌前端坐的才子更为关注。
“今日当真不虚此行,恰逢中秋,又恰逢九州三府眾多才子齐聚蜀州,好诗好景聚集了。”
“令兄说的没错。”
“岳麓书院的裴照野所做诗词,『桂子落金粟,香风过玉墀,谁家笛声起,吹彻月明时』。”
“虽是提前准备,但不失为一首佳作。”
“还有怀古兄那一句,『玉镜悬空碧,金风拂桂庭』同样如此。”
裴照野听著周遭的议论声,脸上神情略有得意。
旁边那位青衣儒生瞧见他的样子,笑著说:“裴兄今日所写诗词,应是能够拔得头筹吧?”
裴照野谦虚道:“这要等几位先生品鑑。”
话虽如此,但他已经知道高台上那被摊开的四张大纸中,有一张是他的。
“希望还是很大的。”
“这下裴兄就可让先前瞧不起你的轻舟先生另眼相看了。”
“谁要他另眼相看?”
“裴兄说得是,依我看,那位轻舟先生的確有才华,但还不足以临场作诗。”
“据说他先前作得那几首,都是在家中所写。”
“的確如此……”
一名学子看了看几人,摇头道:“单凭那首雨后有感,小生便不如他。”
“可惜他今日没有动笔,无缘一睹他书道风采,诗词也难得一见。”
裴照野面露不悦的哼道:“即便他在这儿,也只是字写得好,咏一首词来?”
“不见得吧……”
在距离高台不远的桌前。
陈云帆的脸上同样有几分不悦。
只是他跟裴照野所想完全不同。
没办法。
听了这么久,陈云帆就听到两句討论他的话。
一句是“今日状元郎大作是什么”,第二句则是“他写得差”。
陈云帆別提多腻歪了,哼哼唧唧的说著没眼光,不懂文采之类的话。
身侧的崔清梧听得清楚,却也只当没听到。
总归不可能在这时候说些安慰的话,那只会让一个有才华的读书人更加难堪。
所以她多数时候都在跟萧婉儿閒聊。
许是两人年龄、家世相仿,大半个时辰相处下来熟络不少。
在崔清梧眼中,萧家的这位大小姐的性子软是软了些,但却没有一般世家大族出身的傲慢。
相比之下,她自己反倒是一身千金大小姐毛病。
所以交谈中,崔清梧对萧婉儿也有几分佩服——她真的太过温婉端庄大方了。
如同一朵莲般圣洁。
反观萧婉儿对崔清梧同样有些好感。
至少比荆州刘家的刘昭雪,让她更为放鬆。
这时,萧无戈左右看看,仍不见陈逸和裴琯璃身影,不由得拉了下萧婉儿:
“姐,姐夫还没回来吗?”
萧婉儿嗯了一声,她比萧无戈还要关注院子內的境况,时不时就会看一眼。
以至於在跟崔清梧閒聊时,心神都有些许影响。
“他兴许有事耽搁了,稍后我带你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