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紧闭,灯火不显,略显昏暗。
刘昭雪身怀武道,自是没受到影响。
刘洪却是微微皱眉,示意她去点燃一盏油灯。
刘昭雪依言行事,用火摺子点亮油灯,端在手里站在他身旁,打量著这间宽敞的展馆。
布置略显简单,四面环绕之下,仅有数十个盛放字帖捲轴的托盘,且都有红布盖上。
从那些红布中,还能隱约看到一点光亮,像是字跡笔画。
刘洪扫视一圈,没有理会周围散落的字帖,径直来到正对门的那幅字帖前。
一手掀开。
意境顿时浮现而出——
有金色大字升腾,有山峦起伏,城池立於山巔,也有一艘扁舟悠然漂远。
刘洪仰头看著那首诗句,和一幅幅景象,面色沉静。
刘昭雪却没有他那样平静。
儘管她这两日已经听过很多有关这首《雨后有感》的传闻,但是都不如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尤其是末尾处的落款——陈逸,陈轻舟。
一笔一画行云流水,璀璨夺目。
使得目睹全貌的刘昭雪对陈逸本就莫名的忌惮和怀疑更深几分。
这时,刘洪头也不回的问道:“昭雪,说说这字如何?”
刘昭雪回过神来,略一思索道:“好,极好。”
圆满境界的新体字,用一个“好”字形容显得有些贫瘠。
可刘昭雪不明白三叔问这话的用意,因而回答的相对谨慎。
刘洪轻笑一声,说道:“好字,的確是一幅好字。”
“这新的字体合乎天地,方寸之间饱满有力,可见写字之人钻研之深。”
“加之意境縹緲……”
刘洪侧头看著刘昭雪,似笑非笑的问:“面对这般波澜壮阔的意境,你想到了什么?”
刘昭雪心中一凛,佯装思索的说:“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刘洪闻言不置可否的回过头,直视著著那幅字帖,不再言语。
刘昭雪以眼角打量他,心中突然浮现些不好的预感。
仿佛被什么霸道东西盯上一般。
窒息,凝重……
她光洁额头上浮现一层细密汗水,便连握著油灯的手都有些许抖动。
光火晃动间。
刘洪平静的开口道:“书道意境,只和一个人的心性有关。”
“霸道之人写霸道之字,自由之人写自由字,规矩之人写规矩字,大抵如是。”
“这陈轻舟书道浑然天成,可也不难看出他的心性。”
“他的心性首重『率性而为』,笔画由心可大可小,说明他不喜受规矩束缚。”
“再说这诗……乘风破浪的確有。”
“可我看到的確实雨后彩虹,是破浪前行后的风波平静。”
刘洪顿了顿,问道:“你不觉得这写的很像萧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刘昭雪微一愣,“三叔指得是三镇粮仓被袭?”
刘洪转头看向她,语气冷淡:“老夫指的是你,刘文,刘敬,还有大房!”
刘昭雪面色大变,“我……”
刘洪抬手打断道:“你想做什么,老夫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不甘心受家族摆布,成为你父亲的棋子。”
“你想摆脱,老夫能够理解,可你不该算计文儿啊。”
“三叔,为何这般怀疑昭雪?”
“逢春楼。”
听到这三个字,刘昭雪心中一沉,三叔竟然知道。
刘洪继续说道:“那日在逢春楼里,你邀约萧婉儿,又装作不经意的透露给你二哥,製造一场看似合理的意外。”
“若非那事,老夫以为文儿不会鋌而走险,跑去铁壁镇外。”
刘昭雪连忙否认道:“昭雪並无此意,昭雪只想帮二哥达成心愿。”
刘洪不为所动,一边用红布盖上那幅字帖,一边道:
“老夫不想知道你是何用意,这次找你来,只告诉你一句话。”
“若是不想跟文儿一样下场,就別在蜀州待著,回荆州吧。”
“三叔……”
“老夫担不起你这声三叔。”
“刘家大房数人,先后前来蜀州,所为何事,老夫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里,刘洪面露讥讽,“可你捫心自问,你父亲,老夫的好大兄有那个本事吗?”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教出的儿女都是狼子野心,教出的妹妹只会吹枕边风,他自己则只会窝在荆州。”
“你说,他是想坐看云捲云舒呢,还是想坐在棋盘前落子?”
见状,刘昭雪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