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然后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车队再次启动,浓雾依旧,但再没有任何诡怪敢靠近车队。
车队在浓雾中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终于开始变得稀薄,一轮昏黄的太阳轮廓重新出现在天边。
「陈哥!我们好像走出那片鬼雾了!」侯恩惊喜的声音传来。
果然,车队很快便驶出了雾气笼罩的范围,众人只觉豁然开朗。
然而,眼前所见景象却让所有人都随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雄伟的城池轮廓正静静矗立在昏黄的天幕之下。
那便是南河郡城了。
只是此刻,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红色怨气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源源不断的融入到这城池之中,让它的颜色变得愈发深沉。
咕咚。
侯恩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胯下的战马不安的刨着蹄子,打着响鼻,似乎也对前方这座城池充满了恐惧。
「陈————陈哥,这——这就是郡城?」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钱易握着刀柄的手心里也满是冷汗,他甚至觉得,比起眼前这座城,之前那座堆满头颅的永安城都显得和善了许多。
至少永安城里还有尸体,还有乌鸦,还有能让你呕吐的血腥味。
而这里什幺都没有。
只有一片让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空旷与死寂。
陈野没有回答侯恩的话,只是掀开车帘,目光投向了这座被黑红怨气笼罩的城池。
在他的视野里,这座城池是另一番景象。
它不是空的,恰恰相反,它很满。
无数灰白色的,代表着迷茫与麻木的欲望光点如同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光点没有饥饿恐惧,喜悦跟悲伤。
它们就像一潭死水,静静的悬浮在原地,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在这些灰白色的光点之上,一张由纯粹的怨气和死气编织而成的巨大黑网笼罩了整座城市。
这张网的每一个节点都连接着下方成千上万的灰白光点,像是在抽取着什幺。
所以这不是一片死地,而是一个巨大的,以整座城池为牢笼,以数十万生魂为牲畜的————牧场。
随后陈野放下车帘,淡淡道:「进城。」
「进————进城?」侯恩和钱易同时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进城!」陈野冷冷道。
「是!」
钱易跟侯恩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立刻整顿队形,硬着头皮护卫着马车,缓缓驶向了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城门。
当车队踏入城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幕。
随后周围的光线骤然一暗,温度也仿佛凭空下降了十几度。
但见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门户大开,里面的桌椅陈设都还保持着原样,甚至有些桌上还摆着未吃完的饭菜,只是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切就像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然而就在京营锐士们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里只是一座空城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原本空无一人的包子铺里,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凭空出现。
那是一个穿着围裙的汉子,只见他神情木讷,眼神空洞,机械的重复着揉面的动作,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紧接着就见街道上,店铺里,屋檐下————一个又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出来。
有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有坐在门口缝补衣服的老妇,有在街上追逐打闹的孩童,还有坐在茶馆里喝茶聊天的书生————。
他们都和那个包子铺老板一样,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生前的某个动作,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整条长街就像是在上演一幕无声默剧,诡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