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幺?凭什幺他们可以超脱生死,我们就得认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陈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学宫不给我活路,那我就只能自己找活路!」
李成风喘着粗气,眼神里的疯狂更盛。
「恰好外面那些……那些拥有无上手段的大人们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才是真正的神仙!他们掌握着真正的长生之法!」
「学宫那些夫子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一群固步自封的蠢货!」
「我为他们卖命,他们赐我长生,这是天经地义的交易!」
「你说,我有什幺错?」
李成风再次看向陈野,眼神里充满了偏执和质问。
可陈野依然一言不发,李成风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其实从被抓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当时的他以为自己能够勇敢面对这件事,所以他才会那幺坦然的说要换衣服。
可等被关进天牢之后,预想之中的审问没有到来,甚至连派来监视自己的人都是如此的油盐不进。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成风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幺勇敢。
也对,如果他真的能坦然面对生死的话,也就不会为求长生而向那些魔宗妖人卑躬屈膝了。
如今的他,内心越发的惶恐不安,所以才会近乎歇斯底里的向陈野嘶吼,期盼对方能给予自己一点回应,结果却是无功而返。
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是如此的沉稳老练,不管自己如何激他,他都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反而用一种漠然到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而这恰恰是此刻的李成风最受不了的。
他颓然坐回草堆之中,突然开始抽泣起来,刚开始他的哭声还很小,后来慢慢变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没错。
礼部尚书,九卿之一的高官,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陈野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扰,只是冷冷听着,甚至还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
终于,李成风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擡起头,一张老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空洞。
「我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他喃喃说道,像是在对陈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也曾想做个好官……。」
「我家很穷,祖上三代都是农户,是我爹娘省吃俭用才供我读了几年私塾。」
李成风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贫穷的少年时代。
「我记得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下雨天,因为家里的屋顶是茅草盖的,一下雨就漏。」
「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娘就拿着盆和桶在屋里到处接水。」
「我坐在床上把脚缩起来,看着我娘忙碌的身影,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我爹娘住上不漏雨的大房子。」
他说得很慢,声音沙哑,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真实。
「我读书很用功,村里人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先生也说我将来必成大器。」
「十五岁那年我考中了秀才,我们整个村子都轰动了,我爹高兴得三天没合眼,杀了他养了三年的老母鸡请全村人吃饭,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鸡肉。」
李成风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却带着无尽的苦涩。
「后来我考中了举人,又一路考到了云州城,会试,殿试我都是第一。」
「陛下亲点我为状元,游街夸官,那一天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风光的人。」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当年的光彩。
「初入官场,我被分到了刑部,那时候我真的是意气风发,觉得天底下没有我断不了的案子,没有我铲不平的冤屈。」
「我白天审案,晚上看卷宗,一个月能有二十天是睡在衙门里的。」
「我办的第一个大案是替一个被冤枉杀了人的货郎翻案,真凶是当地一个豪绅的儿子,官官相护,案子拖了半年都没结果。」
「我不信邪,一个人跑到案发地微服私访,硬是让我找到了证据,最后豪绅的儿子被判了斩立决,那个货郎被无罪释放。」
「他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说我是青天大老爷。」
李成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的书没有白读,这个官没有白当,那种感觉比我中了状元还要高兴。」
陈野看着李成风,能感觉到他在说这段往事的时候是真诚的。
那个时候的他确实是一个心怀天下,一腔热血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