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椅子上,享受着一众徒弟、跟包的吹捧,眼角眉梢尽是自得。
「师父,您今儿这出戏真是绝了,我看台下那几位王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就是,什幺四大名旦,在师父您面前,那都得往后稍稍!」
玉凤仙听着这些话,嘴角吩着一丝轻蔑的笑。
他技艺高绝,也因此心胸狭隘,容不得旁人比自己更出风头。
就在这时,燕洵在戏楼管事的引领下,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他一见面便是一个九十度的大躬,姿态放得极低。
「玉老板真乃神人也,今日听了您一曲,燕洵才知何为天籁,何为绝响!您才是这梨园行里独一无二的谪仙!」
一番话说得玉凤仙浑身舒泰,他斜眼警了警燕洵,随口道:「看来你也是个懂戏的。」
「唉,也正因为懂,所以才替玉老板您感到不值啊!」
「哦?」玉凤仙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此话怎讲?」
燕洵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前些日子,我在镇海卫那竟也听闻有人敢妄称伶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毕竟那等乡野村夫也配与您相提并论?这不光是臂越,更是对您,对这门艺术的侮辱!」
「伶仙?」
玉凤仙听到这两个字,好看的眉毛当即就拧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什幺阿猫阿狗也敢自称仙?不过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戏子在穷乡僻壤之地哗众取宠罢了,不值一提。」
没错。
哪怕镇海卫如今依托着海港码头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大城市,可在平京某些人眼中,
依然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尤其在玉凤仙眼中更是如此。
燕洵见他上钩,立刻添油加醋道:「玉老板说的是,可气就气在,此人不仅自称伶仙,其唱腔身段更是处处模仿您。可画虎不成反类犬,那简直是在玷污您的艺术,以至于我听了都替您感到愤怒跟不值。」
听到模仿二字,玉凤仙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他最忌讳的事情。
燕洵察言观色,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场酬神戏。
当然,在他嘴里,那引动天象的奇景,变成了陈野勾结江湖术士制造出的幻觉,自的就是欺骗那些愚天愚妇,是梨园正道的耻辱。
「那些镇海卫的百姓,愚味无知,竟将这等下三滥的邪术奉为神迹,反而说我们京城的名角儿,都只是徒有其表,早已失了戏曲通神的真髓!」
这话,精准地戳在了玉凤仙的痛处。
燕洵观察着玉凤仙的脸色,知道火候已到,
他猛地一拍大腿,用一种既愤怒又委屈的语气说道:
「我当时实在是气不过,就替您鸣不平,当众质问那陈野,可知晓平京玉凤仙之名?」
说到这里,燕洵低下头,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谁知那陈野听后,竟当着满楼看客的面,哈哈大笑,说—
燕洵顿了顿,擡起头,模仿着一种极其嚣张的语气:
「玉凤仙?是哪个椅角晃里卖唱的?没听说过!」
咔!
一声清脆的裂响。
玉凤仙手中那只名贵的描金珐瑯彩茶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