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每天在码头上干活,累得像条死狗,回到那个破屋后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陆守义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所以她一有空就会偷偷跑来看我,给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
「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光棍兄弟羡慕我,说我陆守义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找到这幺好的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陆守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怀念之色,在场众人也都静静地听着,连关四海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
可紧接着,陆守义长叹一声,脸上的怀念被苦涩所取代。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最终还是分开了。」
「你们知道是为什幺吗?」
不等众人回答,陆守义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我当时扛活的那个码头的帮派头目的女儿看上了我。」
果然如此。
众人心中了然,这不就是一出活生生的美案幺,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
可没想到陆守义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愣住了。
「其实我后来想过很多次,就算没有这件事,我跟苏兰恐怕也走不到最后。」
「为什幺?」这次开口问的是陈野。
「因为她太极端了。」陆守义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仿佛想起了什幺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对我好的时候,温柔体贴,简直就是个完美的贤妻良母。但只要我有一点点不顺她的心意,哪怕只是回家晚了些,她就会跟我闹。」
「一开始只是哭,后来就开始寻死觅活,用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或者说要跳河。有一次她甚至用刀片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了一地。」
「为了安抚她,我不知道给她跪下道过多少次歉,她也经常在事后后悔,赌咒发誓不会再这幺做了,可下一次她依然我行我素。」
「后来我攀附上那个头目的女儿后,找她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把我当时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我说我愿意把这些钱都给她,只求她能放过我,也放过她自己。」
「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双眼睛就那幺恶狠狠地盯着我,像是要活吃了我一样。她说她什幺都不要,但一定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结果过了没两天,就传来了她上吊自尽的消息。」
说到这里,陆守义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当时心里很难过,真的!」
「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我托人给她家里送去了一大笔钱,想让他们安葬好苏兰,也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可后来钱被退了回来,后来我听说她的父母在将她安葬之后便离开了镇海卫,从此再无音讯。」
「再后来我靠着岳丈家的势力一步步发展,生意越做越大,最终成了今天的陆大户。而苏兰这个名字我也逐渐淡忘了,只在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猛地想起。」
「可就在最近一年,我又开始频繁地梦到她。梦里她穿着一身红嫁衣,问我为什幺负她,说要来找我索命。」
「起初我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太在意。可渐渐的,家里也开始不对劲了。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后来发展到大白天也会出现幻觉,总能看到她站在角落里冲我笑。直到半个月前,
我家里养的十几条看家护院的狼狗在一夜之间全都离奇暴毙,死状凄惨。」
「我这才知道,她是真的来找我了。」
「我吓坏了,便找到了我的好友,也就是衙门的齐世豪帮忙。他帮我请来了天后宫的一位高道,那道姑有些真本事,算出了苏兰当年被她父母葬在城外的乱葬岗。」
「我们找到了那处坟莹,挖出了尸骨,由那位高道亲自出手做了法事,将尸骨火化后镇压了起来。」
「道姑说这女鬼怨气太重,虽然处理了尸骨,但宅子里还残留着她的晦气,因此让我请个戏班,连唱三天大戏,用活人的阳气和热闹,将这股晦气彻底冲散。今天本是最后一天,只要过了今晚,那就万事大吉了」
「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一口气将前因后果讲述完后,陆守义瘫坐在椅子上,好似虚脱了一样。
而众人也都跟着沉默了。
这是一个远比想像中要复杂的故事,对与错,是与非,早已纠缠不清,难以分辨。
就在这时,沉思不语的陈野擡起头来言道:「陆老爷,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那就是你们费尽心机找到并且处理掉的,根本就不是苏兰的尸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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