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他再次召见了托孤大臣们,告诉他们自己在逐渐康复,这让几位大臣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第十八天,他才开始看奏疏,十八天,奏疏已经堆积如山。
当皇帝朱批的第一本奏疏抵达内阁的时候,缇骑们开始撤掉了大栅栏,当皇帝一天能够处理数十本奏疏的时候,京营从九门离开,回到了北大营,戚继光也离开了北大营,回到了大将军府。
一直到皇帝传下圣旨,要召开大朝会的时候,张居正从内阁回到了宜城侯府,收自己的番薯去了。
九月二十三日,皇帝的大驾玉辂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宜城侯府门前,据靠近宜城侯府人士所说,亲眼所见,陛下龙行虎步,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二十五日,皇帝如期召开了大朝会。
朱翊钧为了让朝臣们放心,等朝臣们全都进殿,他才从承天门走进了皇宫,走过了内金水桥,走过了皇极门,拾级而上,走进了皇极殿,走上了月台,坐到了龙椅上,连张居正和戚继光,都参加了这次的大朝会。
大臣们都看到了皇帝陛下,陛下肉眼可见的瘦了,而且瘦了很多。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喝声传来,大臣们行大礼,五拜三叩首,觐见皇帝,这是礼部那个独臣奸臣高启愚,特意交代过的,陛下重病初愈,礼数要周全,决不能从简。
陛下生病,可能会打击到陛下的威望,搞这些繁文缛节,就是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朕生个病,倒是折腾的满朝文武,鸡犬不宁,给诸公添麻烦了,现在朕已经康复,如常制即可。”朱翊钧坐定让众臣免礼,才开口说道,一开口,中气十足。
“朕不遵医嘱,不肯在济南驻跸,觉得自己还年轻,扛得住,但这病是真的一点都不饶人,确实得遵医嘱,看这一顿闹腾,耽误了太多的事儿,这积压的奏疏,朕需要慢慢处置,也请诸位大臣稍安勿躁。”朱翊钧又开口说道。
他因为身体原因,耽误了太多的公事,幸好朱常治也能在大臣的帮助下,处理一些庶务,否则欠的更多。
“陛下,臣请郊祭,仰列祖列宗保佑,陛下龙体康复,当告慰祖宗。”张居正出班请郊祭,郊祭即是告知列祖列宗,也是告知天下,陛下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准。”朱翊钧点头说道:“定国公。”
“臣在。”徐文壁出班俯首说道。
“郊祭之事,还要仰定国公主持了。”朱翊钧让大明大祭司去祭祀皇陵。
“陛下,王者事天明、事地察,顺阴阳之义,臣请社稷坛祭,敬告天地。”沈鲤出班俯首请旨。
“准。”
“陛下,臣请遣使,祭三山四渎五岳,夫江海,百川大者,夫山岳,天下丰年,敬告四方,龙体安康。”高启愚再出班,俯首请祭祀。
“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朱翊钧觉得有点过于大动干戈了,生个病,惊动了祖宗、惊动天地,还惊动四方。
“不麻烦,臣固请。”高启愚再拜,十分固执的说道,陛下觉得自己只是生了个病,整个大明跟着提心吊胆了二十多天,这不祭祀一下,如何安天下民心。
“那行吧,准。”朱翊钧见高启愚态度坚决,也只好准奏。
在场大臣其实都知道,陛下犹豫这下,主要是觉得有点太费钱了。
朱翊钧没有处理国事,他这次大朝会,就一件事,宣布自己还活着,而且十分健康,等到确定了祭祀之事后,他宣布退朝,他还有一大堆奏疏等着朱批。
朱翊钧处理了一部分奏疏后,张宏见缝插针的说道:“陛下,陈太医和庞太医已经等很久了。”
“不早说,宣。”朱翊钧放下了要批的奏疏,赶紧说道。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臣等医术不精,救驾不及,罪该万死。”陈实功和庞宪入门就跪下请罪,如果医术再好一点,就不至于让陛下陷入生命危险了。
“免礼。”朱翊钧摇头说道:“是朕不遵医嘱,二位可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听张大伴说,朕都已经大渐了,这是怎么活过来的?”
大渐就是快死了,居然还能痊愈,简直是神奇。
“陛下从小习武,风雨不辍,这次重病数日,掉了三十斤的肉。”陈实功如实回答了陛下的问题。
大医官们只能感慨生命的神奇,他们都觉得陛下已经要走了,结果反复高烧,居然活了下来,而且身体快速康复,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操阅军马,恐怕这一场大病,就能要了陛下的命。
掉了三十斤肉,是有东西可以掉,这次掉的不仅仅是脂肪,还有肌肉,而且主要是肌肉。
在大渐之后,甚至连意志都模糊,身体的本能,救了皇帝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