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亲祠西山,铭尔勋劳,更欲使天下知:凡卫社稷者,皇天必佑!凡赴国难者,青史必书!凡守万民者,万民必祭!”
“丹心碧血,永耀日月;忠烈之气,长贯乾坤。”
“尚飨!”
朱翊钧背完了祝文,举起了手中酒爵,献爵三巡。
这篇祝文是他亲自写的,并不是很长,他背的很熟很熟,他背不熟,怕自己睡觉都睡不安稳,这江山安定,都是这些英烈牺牲后才稳如泰山。
祭祀的流程真的不长,主要就是徒步来到这里,这才是诚意。
连西山皇陵都没这待遇,这么多年,郊祭列祖列宗,都是三位在京的公爵代为前往,皇帝不亲自祭祀,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成祖文皇帝迁都到了北衙,亲自去朱棣的长陵,不去朱元璋的孝陵?
最后就都不去了,武勋代为前往就是了。
征南大将军、江宁侯刘綎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英烈祠,此时此刻,对他而言,他可以告慰死在开拓路上的军兵了。
陛下记得,大明记得,万民也都记得他们的功绩。
朱翊钧完成了祭祀后,乘车前往了北大营,参加了每天一次的操阅军马,他还特意把刘綎带上,让他开了三次虎力弓,看一看他的特发震颤,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征伐。
李佑恭说得对,现在将领个人勇武作用正在减弱,但这个人勇武,可是威信的来源之一。
李如松第一次进京就是个刺头,被戚继光和谭伦联手教训了一顿,才老实下来,戒骄戒躁,时至今日已经是帅才了。
特发震颤,不会影响到刘綎的拉弓射箭,他这种特发震颤真的很神奇,必须是特定的动作,才会颤抖。
朱翊钧准备了许久,一个大架,也拉了三次的虎力弓,六十步,三矢正中靶心。
在极限的时候,朱翊钧可以拉十次虎力弓,并且十矢皆中,偶尔会有失误,但多数都能中,尤其是头三箭,从不失手。
“陛下勇武天下无双!”刘綎看到这一幕眼角跳动了下,真心实意的说道。
陛下的天赋不是很高,就是普通人,看胳膊的粗细就看出来了,这一切的成果,都是毅力和汗水。
“勤能补拙。”朱翊钧放下了虎力弓,他展示自己虎力弓的能力,就是拉近和边方将领的关系。
武夫其实很好相处,你要跟他一样强,他就会认同你,因为这玩意儿,不是靠嘴皮子,而是靠数十年如一日的积累。
当然若是远逊于这些武夫,这些武夫也会展现出他自己的桀骜不驯来,见惯了生死,见多了生死之间的大考验,君上威严,这四个字就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了。
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居之。
不要看一个人、一个集体、朝廷说什么,要看这个人、这个集体、朝廷做什么,显然陛下做了,而且做得真的很好,陛下是真的尊重武夫的奉献,武力,这不是能装出来的东西。
很快,刘綎就和陛下热络了起来,开始讲他在西南征战的辛酸苦辣,朱翊钧这才知道,西南对东吁作战,最大的威胁,从来不是东吁人,而是遍布的蛇虫,还有蚊蝇、瘟疫,这些才是伤亡的主要原因。
得亏大明朝廷对西南充足供应金鸡纳霜,否则死伤更大。
这是旧港总督、鹰扬侯张元勋在爪哇种出来的,而且种植园的规模还在扩大。
比较让朱翊钧意外的是,刘綎对西南开拓之事,并不是特别看好,更加具体而言,大明可以打死东吁,但最后还是以扶植傀儡,也就是土司世酋的方式进行管理,这是地理环境决定的。
东吁连烧荒都很难做到,对这些世代生活在热带雨林的小部落进行王化,时间尺度要一百年,甚至两百年,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实土郡县统治。
也就是说,东吁打下来,和大明开国时候的云南,情况高度趋同。
朱翊钧对这个早有准备,朝廷的目标其实也不高,控制比较肥沃的地方,给云南打通一个出海口,剩下的就慢慢来。
刘綎离开了北大营武英楼,前往了金山陵园为自己父亲守灵。
戚继光思索了片刻,对着陛下说道:“西南汉军,的确可信。”
他作为奉国公,讲这句话,是要历史负责的,若是大明依照大将军的评断,制定政策,出了意外,他戚继光就是罪人。
“西南,有点太穷了。”朱翊钧面色十分复杂,西南汉军确实可信,因为田土太少了,种不了太多的粮食,没有逐鹿天下的底蕴。
尤其是战争逐渐迈入全火器作战后,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西南汉军真的不会造反,因为很缺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