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此战若非李昊稳住人心，只怕不少人都会想逃离北域，虽然那些都是小家族，但他们才是北域人族的基石。
若基石都决堤了，上层屋岭也会崩塌。
众人的感激声，似将李昊包围、环绕。
苏慕晴站在李昊前面，彼此的距离不远，仅仅几步之遥，却又好似隔的好远好远。
在北域，除林谪玄外，居然还有人能如此闪耀。
让各世家老祖都上前感激感谢，这一点，连林谪玄都办不到。
但苏慕晴却忽然发现，站在那万千人丛中，对方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双清澈透亮，仿佛阳光照在里面反射湖面的眸子，却穿过众多欢呼，静静地凝望着她。
他的眼神似是自始至终，都不会从她身上移开。
不管是默默无名时，还是身处光芒万丈中。
苏慕晴怔在了原地，慢慢地，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转过头去。
过了会儿，她感觉那道目光似乎还在，回过头看了眼，盯，果然仍在。
她的眼眸躲闪了下，这一次连身子都转了过去。
她心中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复杂，矛盾，又有种特别的感觉，但绝对没有先前的嫌恶，讨厌。
这时，她转过身，刚好看到迎面走来，却停在了不远处的身影。
林谪玄。
二人目光对视，林谪玄的脸色平静，但一双眼眸却阴沉如暴雨。
苏慕晴看到对方的眼神，顿时便知道这位青梅竹马的心思，但她一时却不知该否定，还是别的，眼神竟下意识躲闪了下。
但很快，她觉得自己堂堂正正，没必要抬不起头，又再次看向林谪玄。
“先前，你父亲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林谪玄阴沉的声音传到她脑海中。
苏慕晴怔了下，顿时回想起父亲先前说过的某些话，她脸色变化了下，若李昊能赢，父亲会安排他们成婚？
她眼神变得复杂，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
林谪玄看到她这眼神变化，心中顿时有种狂怒的感觉，脸色都变了，有几分铁青，他沉声道：
“你同意？”
苏慕晴心头微震，看到林谪玄含怒的眼神，她深吸了口气，摇头道：“父亲也是一时激励他，未必会真的……”
“若是真的呢？”
林谪玄气得想笑，但没有，只是冷冷地道。
身为半步帝君，当众说的话怎么可能会不作数。
苏慕晴也明白这点，脸色变了变，心情却是极为矛盾，眼前的林谪玄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人，若在今日之前，她会毫不犹豫，想也不想就做出选择。
但那少年……那两次阻拦在她面前，决然如赴死般的眼神，她心中有种不忍的感觉。
“我有点累，先回去歇息了。”
苏慕晴摇头，转身离开。
林谪玄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连同他的心都沉了下去，他握紧了拳头，没等他发泄，便看到那在众人环绕赞扬中的少年，也忽然挣脱出人群，追着苏慕晴的身影而去。
林谪玄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难看，双眸几乎喷火。
林道宫时刻注意着林谪玄跟苏慕晴，看到此景，他心底却是叹息一声，先前苏镇渊的话当众说出，事情就很难逆转了，除非，苏慕晴以死相逼。
他低声道：“谪玄，我会找个时间跟你苏伯伯再说一下这件事，也给你跟慕晴那孩子再找个机会，单独聊聊。”
林谪玄本想冷冷说不必了，但话到嘴边，那数百年青梅竹马的情感，让他又忍住了，若自己主动放弃，以败者身份离开，那他将毫无尊严。
“那小子是谁。”
林谪玄传音问道。
此时李昊的名声极响，到处都在呼唤昊天之名，他也知道，正面跟对方较量和撕破脸，对他没好处，对林家也没好处。
“他叫昊天，我也不知从何处来，刚传音询问过镇渊，说是从别境而来，持苏家始祖遗留的婚书上门，而且看中苏慕晴，目前暂住在苏家。”
林道宫眼眸闪动，道：“能跟苏家始祖达成婚书的存在，只怕也不会差到哪去，多半也是一位大帝！”
林谪玄手指握成拳，快要捏碎指骨。
道源仙印，仅是这点，对方背后必然有大帝当靠山。
就算没有，凭这样的资质，也足以找到。
他修炼至今，最大的遗憾，就是在真仙境没能凝练出道源仙印，离传说差了一步，不够圆满。
但在北域，他依然是当之无愧第一人，这种遗憾和不圆满的感觉，在他心中没留下太深的痕迹，直到今日，才感受到这一部分的残缺，对他有多么伤！
若他也是道源仙印，又何惧那妖女？哪怕他燃烧元神，也会跟对方拼命！
如此一来，又哪有这家伙出风头的余地。
诸多思绪在脑海交织，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幻，体内的气息不再如湖面风平浪静，而是波涛般涌动。
林道宫察觉到这点，脸色微变了下，低语喝道：“谪玄！”
林谪玄陡然惊醒，看向林道宫。
“不可乱了道心！”
林道宫面色凝重地告诫道。
林谪玄心中震动了下，他脸色变了变，最终，他慢慢闭上了眼，等许久后再次睁开时，他眼神已经变得平静下来，只是眼神更冷了许多：
“我知道了，我会跟慕晴妹妹好好说的，若她……真是心意所属，那我也会放手，漫漫修行，我追寻的是无上帝道，将来我为大帝时，万物皆唾手可得！”
说到此，他眼神又变得锐利和坚定起来。
林道宫闻言，却是默默不语，没有评说。
……
妖魔败退，这人族跟妖魔的第一届切磋会战，以妖魔溃败收场。
先前的界石被击碎，姜秋雨掏出界石，将这里的景象传遍到帝星中，同时也说明了情况。
得知妖魔败退，各仙城无数人都欢呼起来。
先前界石骤然破碎，映照消失，他们还以为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
加上后来大帝威严笼罩，覆盖整个帝星，让许多人都瑟瑟发抖，感觉像天塌了。
如今姜秋雨说明情况，众人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原来是那妖魔耍赖，竟然想强行袭杀苏慕晴跟林谪玄！”
“哼，他们本来就是冲斩杀我人族天骄来的，这种卑劣手段也能想象。”
“不过说回来，还是多亏那昊天，将那些妖魔天骄全都斩毙了，只剩下那个黑姬！”
“那黑姬才是最强的，最该被杀，万年之后，也许对方就会在妖魔中崛起了！”
“怕什么，那昊天能败她一次，就能再败她两次！”
“就是，别忘了，那昊天的魂寿才百年出头，就达到如此夸张的程度，也许万年之后，都已经大帝之下无敌了！”
三万六千仙城，皆是议论纷纷，无数人都激动，许多酒馆甚至都免费开放一天，让人痛饮。
北域的人族远比真界其他地方更团结，出门在外想活命，能依靠的唯有自己同族。
跟妖魔十万年的对抗，早已同仇敌忾。
相比起外界，苏家，深院中。
苏慕晴飞掠而回，来到自己的院中。
她目光落在那头顶的谪仙院三字时，眼眸闪动了下。
此时，李昊也紧随其身影而来。
苏慕晴察觉到背后跟来的李昊，她停下，转过身，望着少年的那张脸，忽然发觉，对方俊美非凡，却又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气度，也许正因如此，先前才会觉得对方有些平凡。
“你跟来做什么，此番北域之战，你独自挡下妖魔，各世家老祖应该都想宴请结交你，这是难得的机会。”
苏慕晴说道。
眼神却很平静，口气也很平静，只是手指却微微卷握。
李昊静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又如往日一般，回到自己那雕刻的椅子上坐下。
苏慕晴看到李昊的举动，忽然想到十多年来，对方都是坐在这里，等候着自己。
她嘴唇微微轻咬了下，良久，才道：“你有这样的实力，为何不早点展现出来？”
李昊开口了，问道：“展现出来，会如何？”
会如何？
苏慕晴怔了下，旋即沉默了。
是啊，会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