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远自然照办,谢姨祭起那枚细小的血珠,将自己的剑意落于这一点之上,然后弹去一指,将这细微的剑气射在那旋绕着石碑的铁链之上。
而那条如同小腿粗细般的巨型铁链竟在此刻碎裂,「眶」的一声便随之断开。
「还真有用」陆清远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回答他的是沉闷的雷声,在这条铁链断裂之时,那苍穹之上所凝聚起的云层也终于开始再度聚拢,云层深处的电光开始翻涌。
陆清远再回眸,眼前所身处的已然不是什幺金麟台上,那是一条自己从未见过的长街之上,大雨瓢泼而下,泥点子嵌入墙中,如同长河倒灌般的雨水冲刷过刀刃,两旁的尸身横七竖八。
这大概便是那镜子上所提及的阵法触动,但陆清远分不清眼前之景是想要让自己做些什幺。
然后他便看见那庭院之中一位衣染泥污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她的手里抱着枚玉佩,巨大的痛楚已让她哭不出来,而悬在她头上的那柄刀马上便要落下。
陆清远眼疾手快擡起断章将那持刀者连人带刀一同斩断,然后他再是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没事了。」
陆清远这一低头才发觉这位跪在地上小姑娘竟与自家谢姨有几分相似。
而后她也擡起眸子来,那双眼中渐渐恢复了神色,这卷席此地的暴雨也渐渐停歇,陆清远的身后响起了声音:
「贫道都快忘了这事,那年我太小了,不过那会儿出手的不是别人,正在你家师尊,她大不了我多少,她塞给我一张符篆,让我去找附近的一位女冠,顺便还教了我几句法门,让我一一背给那女冠听。」
「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被那位女冠救出,带回了璇玑观内,从此我便一心修道,当年那位女冠是我师叔,她为了救我还被毒断了几根手指,毒入膏盲,导致没法再生了。」
「屠村的是掩月楼,这个宗门早已不复存在了,被我亲手剿灭。」
陆清远再回眸才是看见谢姨的身影,不过她并没有什幺情绪波动,只是很坦然。
也不晓得这阵法怎幺就成了针对谢姨的手段,或许是因为她出手才导致的?
陆清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幺呢,却又见谢鹤衣的剑向此刺来,那剑尖衔起自己指尖滑落的另一颗血珠,穿过眼前的大街雨幕,「呛」地钉在另一条铁链之上。
那条捆着石碑的铁链开裂的比之陆清远举手还要快,然后他眼前的光影又开始了变化,这回已不是那大街之上了,而是一峰山门,但大雨依旧,雨中还夹杂着雪粒,刮得人生疼。
这山门给陆清远的感觉有几分熟悉,但又有些变动,璇玑观,多年之前的璇玑观。
封山大阵碎成残片,缥缈的光影像是山雪一般落在山上石阶,血与雪相互交融,顺着那方千节阶梯缓缓流淌,凝成铅灰的影子。
观内遍地素,但衔接着堂室之间的并非是什幺绸缎,而是那些素白的道袍,羽衣如雪般飘飘洋洋。
整座山门之中只余下了风雨声。
在那残破的山门正下方,年轻的谢鹤衣抱着一位中年道姑微微颤抖,但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紧紧捏着她的道袍,破碎的袖腕之中能窥见那道姑的手上少了三根手指。
这场景是陆清远第一次见,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一回究竟是在什幺情况之下,不过如今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只能默默站在年轻扮的谢鹤衣身边。
然后陆清远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呕,他再回眸,谢姨的那张面纱之上已染上血。
谢鹤衣以为自己早已将这些事都给放下了,但实际上并没有,依旧如影随形。
于此同时,两人的耳边都已想起来万千编钟的响声,清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深邃而连绵,无数的影子从边缘游移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