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司马轻轻吹开茶盏上的浮沫,却并未饮用,而是将茶杯缓缓放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卢毓,说道:
“但是,我可以答应你。”
“什么?”这弯转得实在太急太陡,卢毓感觉自己的思绪差点被甩到水池里,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司马……您是说?”
“我说,我可以答应司马昭。”冯大司马的语气依旧平淡,“两年之内,汉军兵锋,不指青徐。”
然而,不等卢毓心中泛起一丝喜悦,冯大司马的声音陡然变冷:
“不过,你需替我给司马昭带一句话。”
他盯着卢毓的双眼,一字一顿,如同刻印:
“这世上,尚未有人能在戏耍我冯永之后,不付出代价。”
“两年之后,若司马昭未能践诺献土,称臣纳贡……”
“我必夷——平——司——马——全——族!”
“我向你保证,届时,普天之下,再无司马一姓!”
卢毓闻言,虽处夏日,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遍体生寒,如坠冰窟,连手指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事已至此,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咬着牙,躬身应道:
“毓……必当将大司马之言,一字不差,带回彭城!”
让人送走了卢毓,冯大司马站在水池边,沉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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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吴国使者秦博得到消息,说是大司马要召见自己。
秦博不敢怠慢,连忙赶往大司马府。
进入府内,他这才发现府里似乎与往日过来时不大一样。
侍卫肃立,透着一股低压。
让他暗暗心惊,只道是大司马府上出了什么事。
心里不由地提醒自己,待见了大司马,千万要小心说话,免得无端惹恼了对方。
走到正堂门前,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露出惯常的轻松笑意,迈步走进了正堂。
他刚踏入堂内,一眼就看到冯大司马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手中正拿着那封他亲手送来的,大吴丞相亲笔所写的国书。
正准备像以往那样,拱手行礼,说几句“仰慕大司马风采”之类的客套话:
“外臣秦博,拜见大……”
“拜见”二字刚出口,“大司马”三个字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只见冯大司马猛地起身,手臂一挥,将那卷精美的绢帛国书,狠狠地朝着秦博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秦博!汝国丞相诸葛恪,真乃天下第一无耻之徒!”
这一声怒喝,如同晴天霹雳,在空旷的大堂中炸响。
秦博直接被砸懵了,国书打在他的额角,然后掉落在地。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认识冯大司马这么多年,从当初一个负责对接兴汉会生意的校事,到如今代表吴国出使的重臣。
冯大司马对他,向来是和颜悦色,生意场上更是童叟无欺。
他甚至一度觉得,这位权倾天下的汉国大司马,是个极其好说话的人。
外界传闻那些什么心狠手辣,说不定就是敌人的造谣。
眼前这个怒发冲冠,眼神冰冷如刀,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大司马,是他从未见过,也完全无法想象的。
惊惶、错愕、恐惧……种种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起国书,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辩解。
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这……大司马……”的气声。
那副狼狈模样,与片刻前的从容判若两人。
冯大司马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绕过案几,快步走到秦博面前,飞起一脚,狠狠地踹过去。
秦博一时不备,闷哼一声,被冯大司马一脚踹飞到门槛上边上才停下来。
接着,地上的国书也跟着被一脚踢过来:
“江东鼠辈!首鼠两端!一面给我写这满纸谎话连篇、摇尾乞怜的国书,口口声声‘吴汉盟好重于泰山’。”
“一面就敢派密使,偷偷摸摸跑去彭城,与那国贼司马昭暗中勾结,商议着怎么联手抗汉!”
冯大司马缓缓地走到秦博跟前,俯身盯着脸色惨白,躺在地上,浑身微颤一时无法起身的秦博。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怒火并没有消减半分,甚至还带上了极致的轻蔑:
“秦校事,你们校事府这些年,靠着与兴汉会的生意,捞了多少好处?啊?!”
“如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觉得可以过河拆桥?真当我冯大司马是那可随意欺瞒戏耍的冤大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