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曹丕篡汉!”
“曹丕逆贼,身受汉室厚恩,然其狼子野心,迫胁忠良,逼宫禅让,行篡逆之举,窃据神器,致使四百年汉室江山,一朝倾覆。”
“其罪孽之深,纵然倾大河之水亦难洗刷,故就算大汉与吴人有荆州之恨,夷陵之仇,亦不得不暂且联手,此乃汉贼不两立之大义所在。”
冯大司马蓦然转身,脸上已尽是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色:
“卢公,你且看如今这局面,难道不觉得荒谬绝伦么?”
“对我大汉而言,吴人反复无常,固然是跳梁小丑,令人鄙夷。”
“而伪魏,卢公所侍之朝,其立国之基,便是篡逆,较之吴人,更令人切齿深恨!”
“一个背信弃义之小丑,一个窃国篡位之逆贼,一前一后,屈膝求于大汉,在我看来,皆是败犬之哀鸣也。”
听到冯大司马当着自己的面,咒骂大魏,乃至斥之为伪朝,甚至辱成败犬,卢毓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的脸色猛地涨红,那是血气上涌的愤怒与屈辱,随即又转为苍白。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辩驳,辩解几句,但话语堵在喉咙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也说不出来。
换成以前,他还可以说天数有变,神器更易,归于有德,自然之理……
但现在,大魏从据天下十之八九,变成了仅有青徐二州。
煌煌大势,在汉而不在魏。
否认篡汉?那是自欺欺人。
为曹丕开脱?那更是徒增笑柄。
连曹氏自己都分裂了。
曹志公然辱骂曹丕,甚至要把曹丕移出祖谱。
身为臣子,卢毓他拿什么去辩解?
什么?
你说现在司马昭仅仅代表司马氏,不是曹魏?
那是能公开说出来的事吗?
最终,卢毓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垂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
“大司马……雄辩滔滔,毓……无言以对。”
跟一个全面占据优势且拥有“巧言令色”特技的鬼王辩论,非智者所为。
所以他只能是转换话题:
“然,往日之事不可追,来日之局犹可为。毓此番奉使,所陈之事,关乎百姓生灵之安危,关乎天下未来之格局。”
“还望大司马能暂搁旧义,慎思新局。”
顿了顿,看到冯大司马依旧背着手站在里,一动不动,他继续说道:
“依吾主所见,大司马用兵,向来讲究张弛有度。河北大战方息不过年余,按惯例,汉军确需三四年休整。”
“吾主所求两年之期,于大司马而言,不过是顺应本意,无需额外付出,届时却能得我主倾力相助,共击东吴。”
“且两年后,大司马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青徐二州收入囊中,如此一本万利之事,何乐而不为?”
听到这个话,冯大司马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轻抿了一口茶,这才轻笑道:
“若我两年内不动兵,那自然也不会攻打吴国,那这两年我何须司马昭相助?”
“两年后我得了青徐二州,伪魏不存,司马昭又以何助我灭吴?”
“说来说去,司马昭不过想是拿两年后献出青徐之地的许诺,换取大汉两年内不对他动兵的承诺。”
“至于那些什么所谓相助,根本就不存在。”
卢毓一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巧言令色之徒果然难缠至极,在他面前玩弄话术,简直是自取其辱。
口舌之利,在他这里根本讨不了一点便宜。
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不再尝试讲那些虚话,实话实说道:
“大司马明鉴,话虽如此,然世事如棋,乾坤莫测,谁能断言,吴国在这两年内就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诸葛恪亲笔所写的那份国书上:
“即便眼下,吴人包藏祸心已昭然若揭。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效仿旧事,再行一次背刺之举?”
冯大司马闻言,却只是缓缓摇头,脸上浮现出绝对的自信,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们不敢。而且,大汉也绝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卢毓顿时语塞。
这……
如此肯定的断言,竟是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