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观澜缓缓起身,紫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微微闪烁。
他目光扫过满座宾客,沉声道:「诸位。」
这一声唤得满堂寂然。
连侍者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今日召集江南道诸位贤达,实有一桩军国要事相商。」
他眉间沟壑更深,手指摩着腰间玉带,「想必诸位皆知一一那妖庭敖戾盘踞太湖水府,磨下数万妖兵横行无忌。」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之声。
「沿岸百姓不敢耕种,渔户闭网,商旅断绝。各府太守联名血书,已堆满本官案头。」
韦观澜声音渐沉,「本官请奏朝廷,决定亲率十万大军,征讨太湖妖庭!」
最后四字掷地有声,在多景楼雕梁画栋间久久回荡。
韦观澜话音方落,满座骤然沸腾。
「大人英明!早该除此妖患!」
一位锦袍玉带的进士豪绅猛然拍案而起,杯中酒液溅在绣金袖口也浑然不觉。
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数月前,我三艘货船沉于太湖附近,三千担文粟米尽喂鱼虾!」
席间顿时哗然。
「何止商路!」
另一位白发老翁进土,颤巍巍拄杖起身,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将檀木杖捏碎,「老夫在嘉兴县的三千亩良田,颗粒无收,都是那些妖孽作祟...!」
「杀!该杀!」
怒喝声此起彼伏。
江行舟冷眼旁观,见那些平素矜持的门阀世家家主们此刻个个面目狞。
鎏金烛台上,烛火被众人杀气激得忽明忽暗。
韦观澜擡手虚按,待声浪稍平,沉声道:「本刺史欲兴兵讨伐!但是奈何十万大军出动,耗费巨糜,江南道府库粮饷不足。
本次宴会,望各位门阀家主,捐献十万大军出征所需军饷、粮草,略出绵薄之力一毕竟,剿灭太湖妖庭,这对各位都有利!」
瞬息之间,满座门阀豪绅家主,鸦雀无声。
楼台窗外暮色,将厅内众人的面孔照得忽明忽暗。
「啊..?」
「这!」
满座门阀世家家主,脸上激昂的怒色尚未褪尽,却已凝固成尴尬的沉默,
这场春江宴,竟是要他们出粮饷?
韦观澜的目光缓缓扫过厅堂方才痛陈妖患的豪商此刻死死盯着酒盏,仿佛那青瓷中藏着救命稻草:
白发老翁然,拐杖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众世家豪绅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金陵十二家。
金陵十二家锦衣华服的老者们如泥塑木雕,却是看向实力最雄厚的王谢门阀两位家主翰林学士王肃、翰林学士谢玉衡。
素袍玉冠的王肃垂眉低目,一袭玄衣的谢玉衡沉默不语。
他们二人不说话,金陵十二家不会表态。
金陵十二家不带头,其他江南十府豪绅更不会出头。
谢氏门阀家主谢玉衡指尖一顿,青玉杯沿泛起一圈涟漪。
他擡眸时,眼底似有寒星闪烁:「刺史大人,剿妖乃朝廷军务,理当由户部拨饷,或者江南府库拨付钱粮。
而不是苛捐杂税,给大周百姓增加负担!
若论摊派..:
我等小家小业,如何供养得起十万大军?!」
韦观澜闻言,不由嘴角冷笑。
大周朝廷户部拨粮?
朝廷每年从江南道抽走大量粮食粮,以弥补塞北道边疆战事。
难道朝廷还能从塞北,再把调集的钱粮返还给江南道不成?
想想也不可能!
至于江南道府库,也不知被哪里来的硕鼠吃了个精光。江南道的粮饷去哪里了,在座的金陵十二门阀比他更门清!
否则,他今晚找江南道众门阀来做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