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府库缺粮饷,而诸位家业也负担不了太多。」
此时,却听江南道学政杜景琛忽然抚掌而笑,袖中玉牌叮当作响:「老夫倒有个两全之策,不让诸位为难——」
他指尖轻点席间,
「不如以文位定例。
由文位最低的秀才带头捐银。
秀才若每捐银一两,举人五倍,进士十倍。
这不过分吧?」
此言一出,
满座紧绷的肩颈骤然一松。
五倍于秀才?这确实不过分!
席上数百位家主不由齐刷刷望向江行舟、谢栖鹤、王墨青这三位仅有的秀才一一寒门秀才江行舟青衫单薄,谢氏公子栖鹤正把玩着鎏金酒盏,王墨青则垂眸盯着案上《春江宴》的烫金请帖。
三人案前皆只摆着清茶,在一众琼浆玉液中格外扎眼。
「学政大人主意甚妙!」
「便按此来为军饷募捐!」
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行舟寒门士子,纵然手头有钱,也难免寒门小气的毛病,捐献银两必定不多。
再怎幺捐,他也不可能比在座的众门阀世家有钱粮。
而谢栖鹤和王墨青二人,出身金陵王谢门阀,他们心中有数,定然也不会捐太多!
谢栖鹤与王墨青目光一触即分,彼此眼底皆映出对方微的眉头。
厅内烛火忽明忽暗,照得谢栖鹤腰间羊脂玉佩泛起幽光。
今晚不出钱是不行!
眼看,就快秋闹!
他们可不敢此时在刺史大人、学政大人眼前,留下一个刻薄小气、不顾大局的印象否则,举人文位还想不想要了?
但是,也不能出的太多。
金陵十二家恐怕要大出血了,回去定然遭到祖父严厉叱责!
他指尖轻叩案几,忽而展颜一笑:「江兄乃『江南四大才子魁首,不若由江兄先行?」
话音未落,王墨青已执壶斟茶,青瓷盏推至江行舟案前,满脸笑容:「谢兄此言大善。江兄捐多少钱粮,我二人必当追随。」
满座骤然一静。
众人闻言,心头不由暗赞!
好算计!
好一招以退为进!
寒门学子,纵然手头有少许银两,也不多。纵使倾其所有,于金陵门阀子弟,不过九牛一毛。
他们出资跟江行舟齐平,这样旁人对他们二人,也无可指责。
这般既全了体面,又堵了悠悠众口。
「咚!」
江行舟茶盏落案,惊碎一室算计。
茶汤晃动的涟漪里,倒映着十二张紫檀案几上未动的珍。
堂中灯火,照亮他清瘤面庞上一闪而逝的冷笑。
江行舟沉吟,从衣袖中掏了掏,却是脸色露出郝颜之色,起身朝学政杜景琛一躬。
「学台大人!
说来惭愧,学生自少寄居薛府,靠薛府接济,未曾外出谋食...钱财浅薄,并无收入,平日求学购买各色典籍,开销又大。
囊中所剩不过四五十两银子,还是从江州来金陵前,薛夫人所赠学资...有些拿不出手!」
顿时,满厅众门阀豪绅们哄笑,心中彻底放松下来。
江行舟会没钱?
他们才不信!
随便一笔润笔之费,替别人润一润文章,那也是可观之数。
但是,这位江州府的寒门士子果然还是小气,连几十两银子都不愿拿出来。
纵然捐个数十两,他们也只需再添五倍、十倍之数便可。
他们也算对学台大人,对刺史大人有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