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荒谬!
何其讽刺!
慧日方丈突然惨笑起来。
他望着白马寺殿外飘落的菩提叶,恍惚间竟觉得……
那每一片落叶,都像是白马寺千年威名——正在凋零。
而成就的是,江行舟这位少年解元的无上威严。
既然江行舟始终不承认自己的佛门身份,他们也不敢再强求。
至于「儒释论道」的胜败?!
自然是提也不敢再提——
他们现在连佛法如何修行?其路径都产生的两条重大分歧,和难以解决的疑惑,如何还敢再去挑衅儒门?!
万一激怒了江行舟,逼他以儒门之法来破佛门之法,那真就是天都要塌了!
「慧日方丈,该做决断了!」
江行舟负手而立,声音如清泉击石,却字字重若千钧:
「渐修与顿悟,佛门两大无上法门,必择其一。
犹豫不决,只会让禅心蒙尘。
诸位境界,已在不知不觉间——
一退再退!」
白马寺内,落针可闻。
慧日方丈面如枯木,五位首座长老神色各异。
受到江行舟两大佛偈的影响,他们心神混乱,佛门修为至少暴跌了一个大境界!
上千僧众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挣扎与迷惘。
那些年幼的小沙弥更是手足无措,手中的木鱼竟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
他们彼此相视,充满了挫败、苦涩和迷茫。
可是,
佛门修行之路,终究要继续。
总不能就此放弃修行,数十载心血尽毁吧?!
「弟子以为.」
释怀和尚苦思良久,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日日勤拂拭]的渐修之法,日诵佛经,夜参禅理,更适合我辈佛门弟子!.
弟子愚钝,学不来那[本来无一物]的顿悟之法!!」
别看他被方丈誉为白马寺百年奇才,可是他心中自知,他乃是二十年苦修,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参禅,下了远超寻常沙弥的苦功,方达《怒目金刚》境界。
话音未落,一声厉喝骤然炸响:
「荒谬!」
一位首座长老怒目圆睁,袈裟无风自动:
「一朝顿悟,立地成佛!
悟了便是悟了!
没悟便是没悟!
执迷于[渐修]不过是,无法悟道者的自欺欺人而已!「
刹那间,白马寺众僧人们剑拔弩张。
一方坚持日日苦修,一方主张顿悟成佛。
这可绝不是简单的选择一个修行法门,随便二选一!
那些生来资质愚钝者,根本做不到顿悟。他们既想修行佛法,唯有走[渐修]之法,这是唯一之法。
天资聪慧之辈,悟性高,可顿悟速成,一年顿悟修行超他人苦修十年,自然是喜欢[顿悟]之法,而贬低[渐修]之法。
一旦分出高下,那必然其中一派佛门弟子,会凌驾于另一派弟子之上。
两派僧人自然是互不相让,竟是将千年白马寺生生撕裂成两个阵营!
而始作俑者江行舟,却只是静静立于法坛,事不关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马寺前喧嚣渐起,众僧人们为渐悟之法和顿悟之法,孰高孰低,起了争执,面红耳赤,争辩声如浪潮般翻涌——
「渐修才是正途!若无日积月累,何来顿悟之基?!」
「荒谬!佛陀拈花,迦叶微笑,何曾需十年苦读?!」
甚至引经据典,开始辩论起来。
慧日方丈望着眼前乱象,心中绝望长叹。
这两大法门,皆出自江行舟之手,一篇《菩提偈》言渐修,一篇《非菩提偈》倡顿悟。
两篇皆为【镇国】之作,深含极其深奥的佛理,本该带来佛门大举振兴。
可如今,反倒带来了佛门分裂的隐患!
稍有不慎,别说整个白马寺的千名僧人,甚至整个大周的佛门禅宗,都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分裂。
而且不论分裂成哪一派,他们都要共尊江行舟的镇国[佛偈],为自己的修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