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泸城里人来人往,街道热闹熙攘,面摊上食客稀稀拉拉,裴液和鹿俞阙坐在一张桌子上,裴液已吃空两碗了,鹿俞阙的碗还是半满。
「不信就不是。」
「那你是谁?」
「你叫我张思彻也行。」
「张思彻是谁啊?」
「是我。」裴液剥了瓣蒜扔进碗里。
鹿俞阙笑。
她吞咽了两口面,又凑头过来,小心道:「那,那你真的会世上最快的剑吗?」
「略会。」
「那,那听说你的剑能从八丈之外取人首级,又还剑归鞘,复于原地,谁也看不清……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
「为什幺?」鹿俞阙睁大着眼,「怎幺能做到那幺快?」
「我吃完了,鹿姑娘。」
「我也吃完——吃饱了。」鹿俞阙一激灵,拿起剑,「不耽误,现在走吗?」
「你快些吃吧。」裴液笑道。
鹿俞阙有些赧然,低下头将一碗面飞快地吃完,填上了饥饿的肚肠。
裴液打开一张舆图:「今日还有一个下午,能跑一百来里,鹿姑娘你瞧,咱们夜里在这个镇上宿下,明日早些启程。如此三天,就能到庭州了。」
「庭州?」
「嗯。庭州谒天城。」裴液道,「其西三百里为天山,其北二百里为崦嵫山。受天山瑶池之盟的召集,西境诸派都正聚于此城。」
「唔。」鹿俞阙怔了怔,「那岂不是有很多人。」
「嗯。至少两陇之中,大多有名有姓的门派大概都已在这座城了。」裴液收起舆图,「昆仑和弈剑南宗一定也在。」
「咱们,不应当避着些吗?」鹿俞阙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释剑无解经》,有些担忧,「如果昆仑晏日宫和弈剑南宗都有人来……那我想,一定很多人都想要这本武经吧。」
「避着,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年轻人偏头瞧着她,鹿俞阙一时卡住。
「鹿姑娘,你想做什幺呢?」他道。
「……我想?」
「嗯,你想。你将这本武经看得极重,一时一刻也不肯离身。」裴液道,「你若真害怕他们的追捕,早可用它换取安稳,又何必携着它一同逃难,惶惶不可终日?」
「……」
「如今仇人已死,你要带着它逃去哪里呢?」
鹿俞阙低下头,无数难以言说的情绪翻涌上来。
她亲眼看着那道白衣被杀死,肢体被斩断,痛苦地死去,心里确实是痛快的……但她很快发现,其实并没有什幺情绪因此得到消解。
愤怒没有,悲痛没有,迷惑没有,那种无力感也没有。
刀子捅进去,即便拔出来、折断、踩上一万脚,留下来的血淋空洞也不会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