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谁拾此心

“剑之无拘,在随念而动。念及即达,无虑其他,才是‘无拘’。”越沐舟把剑放入鞘内,从少年身后往阶前走去,“我不奢求你能真正学会,但就算只是迈入这道门槛,你也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了,往后就看你自己悟性吧。”

只是直面了两次不同的出剑,就见到了这一剑的真谛,实在是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裴液这时沉默地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其实和越沐舟的口吻一样,他已相信那是一道无法跨过的沟壑了。

在刚刚,他面对的是一个绝对理想的环境——平旷的地面,站立不动的标靶,笔直的剑道。正如越沐舟刺向他一样,他复刻了那一剑,确实如越沐舟所言,那不是习得。

裴液这时甚至也隐隐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能够那样近乎本能地用出了那一剑——他固然是第一次正式和它见面,但它未必没有更早地内蕴于他的躯体中。

在简陋又安宁的奉怀小院里,一次又一次习练那些奇难无比的剑招的时候,有些东西就沉淀下来了。

在雪剑之中,你能找到它隐隐的影子。

所以裴液笔直地将剑送到了越沐舟咽前,若再快一丝,这一剑就可以成功了。

但当他换种思路——例如假设越沐舟在殿中、在一门之隔的另一边,或者就像刚刚他演示的这样,也把后颈作为目标的话……裴液就意识到自己在直面一条无比辽阔的鸿沟了。

当他必须隔着一些阻碍、实施一些迂曲来出剑时,他就不得不思考对方里下一步的反应,考虑所有环境的细节,由此不得不引入更多的变量……因为他要一剑必达,他要令自己相信能够一剑必达,就不能留下导致失败的可能。

然后很显然的,这就成了一场博弈。

成了一场真正的剑斗。

所以所谓“无拘”,其剑正如其名,它的本质是超离人间的一切阻隔,风声、雨水、殿门、反招……一切都沉降为这一剑的背景,这是真正的无拘之剑。

少年悟性太好,凭此一剑,他一连串地想通了这些事情,也就立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过了半晌他挪着步子走到殿前,在越沐舟身边坐了下来。

“这倒有些像‘剑态’。”裴液道。

“什么是剑态。”

“态者,心所能必见于外也。把心和剑连在一起,剑就有了意志,心就有了权柄。”

越沐舟沉默一会儿:“有意思,这是谁说的?”

“我自己瞎捉摸的。”

“你琢磨不出来。”

“……”裴液动了动身子,“一个朋友。”

“你那朋友不错,不过我不想把‘无拘’放到这些名目上面。”越沐舟道,“也劝你少去这样考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谈这些玄虚的事情,意剑、心剑之类的。我认为那样学不会剑。”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剑平放膝上,“这柄剑跟了我三年有余,西南的钢,赭竹的鞘,重心比较均匀,剑身偏厚,夏日温凉,冬日尤冷。刺出【无拘】时我用的就是这样一柄剑,没有玄奇的事情发生,也不像你口中的贺乌剑那样能穿越空间。我抵达你咽喉的每一次跨步都可以数清,如果你把自己关在一个铁铸的棺材里,那我确实就只能刺出一声‘叮铛’。”

裴液道:“你自己创造的剑,你当然可以随心所欲。我是学剑的,那就得诸事仔细,剑招剑理都拆解清晰,方可扎扎实实地学会。”

“谁说的。”

“什么谁说的,谁不是这样学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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