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曹癸没有动桌上的面,斗笠下的那张脸没有表情:“你是如何成为行官的?”
陈迹随口道:“太平医馆姚太医教的。”
司曹癸凝声道:“所以,太子奏疏里说你杀百余名天策军为真?你以为自己选了个闹事酒肆,我便不敢动手杀你?”
陈迹反问:“司曹大人,先天境界的行官,能杀那么多天策军吗?”
这一刻早晚都要来,与其躲着,还不如想办法解决。
可陈迹准备了一肚子说辞与解释,却听司曹癸平静道:“先天境界自然是杀不了的,我信你……如今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陈迹心中一凛。
不对。
司曹癸绝不是一个轻易放弃怀疑的人物,而现在自己一句随口的解释,对方却选择信了?
对方并不信,却有必须留着自己的理由。
是因为自己那位舅舅的关系,所以司曹癸不敢真的杀了自己,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陈迹不动声色道:“什么大事?”
司曹癸平静道:“景朝使臣恐怕已经从上京城动身,带着丰厚的价码想要换回元城,我等决不能让元城活着离开。要么杀了使臣,要么杀了元城。”
陈迹意识到,司曹癸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崇礼关外当夜不收的事,长鲸恐怕还没来得及出宫。
他想了想说道:“我今日因为冲撞御前仪仗的事,被贬去边镇当一名夜不收,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夜不收?”司曹癸若有所思:“那正好,想办法将使臣截杀在崇礼关外。”
陈迹皱眉:“我一个先天境界的行官如何杀一支使臣队伍?里面必有寻道境高手。”
司曹癸起身,意味深长道:“你能从五猖兵马手底下活着回来,自然能有办法。”
说罢,他竟不给陈迹反对的机会,转身走出酒肆,汇入外面的人潮。
陈迹将对面没有动过的面也端到自己面前,几口扒完。起身却看见黄阙在另一处角落里喝着闷酒。这位南方来的文人士子,在拒绝入赘齐家后,不出意外的第三次落榜了。
仿佛正应了沈野在安定门大街写下的上半阙词:读二十年经科,度三十载蹉跎。八百暮鼓声犹涩,三千里地徒奔波,无用书生多。
黄阙双眼赤红的趴在桌上,嘴中念念有词,陈迹摇摇头,出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黄阙趴在桌上喃喃道:“原是我痴顽,从来朱门恩是剑……”
那是汴梁四梦里的词,被他记到今日。
正呢喃着,一人轻飘飘坐在他面前,将一只锦盒推到黄阙面前,慢条斯理道:“黄阙公子,有人遣我将此物送给你,说会对你有用。”
黄阙醉眼惺忪道:“是昭云遣你来的吗?不可不可,她要做王妃了,不可与我这般烂泥再有何瓜葛。”
桌案对面的人轻笑道:“黄阙公子,齐昭云齐二小姐可遣不动我,走了。”
黄阙迷迷糊间打开锦盒,却见里面放着一本蓝皮书册,上写“活祭”二字。
他随手翻开几页,看清内容后猛然酒醒。
待他抬头去寻那个给他此修行门径之人时,桌案对面哪还有人?
黄阙追出酒肆,立于长街左右打量。
可这青石长街与楼宇间,只剩京城的盛世繁华与喧闹,再不见灯影下的暗流汹涌。
……
……
第六卷,帷幕,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