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高一矮,躲在圈外看热闹。
陈迹默默思忖着上次自己只是刚刚接近,对方便立刻跑路,自己这次若是再贸然出现,恐怕又会惊走对方。
怎么办?
思索间,天桥边上的撂跤场里争吵愈演愈烈,数百号‘把棍’挤在一起,大战一触即发。
先前主持撂跤的老头子清了清嗓子,和记与福瑞祥两班人马骤然分开。
福瑞祥当中的一名汉子抱拳道:“祁公,按照先前的约定,李纱帽胡同往后的‘平安钱’便归我福瑞祥了。”
祁公点点头嗯了一声:“是这么说的。”
和记当中一人冷声道:“你们别是从哪请了个行官过来吧?我们打行的撂跤场子里可是不许有行官的,谁若找了行官,可要三刀六洞。祁公,还请辨认此人是不是行官。”
祁公摇摇头:“是不是行官一出手便知晓了,这位外地来京城跑江湖的袍哥,确实一手跤术出神入化,以技取胜。”
说罢,瘦巴巴的祁公朗声道:“今日我三山会受福瑞祥‘朱贯’、和记‘王涣’两位把头请托,来此主持公道。福瑞祥既然胜了,那便从今夜开始,李纱帽胡同的平安钱归福瑞祥收取。”
福瑞祥这边爆出一阵欢呼,名为朱贯的中年把头在人群中寻觅袍哥身影:“冲子,过来!”
袍哥披好衣服,系好扣子,抱拳道:“把头。”
朱贯笑吟吟道:“先前答应你的,你若能拿下李纱帽胡同,这胡同的平安钱归你收,七成利交回堂口,余下三成利给你犒赏弟兄。”
袍哥沉稳道:“谢过把头。”
朱贯豪迈大笑:“今日你便在李纱帽胡同立棍了,往后在这皇城脚下也算一号人物!”
听闻立棍二字,撂跤场上忽然一静。
酒楼上的青年惋惜一声:“这位袍哥沉稳得像是位老江湖,只是,终究还是外来的啊。”
青年身旁的护卫随口道:“爷,李纱帽胡同的钱可有点烫手。”
青年笑了笑:“自是烫手的。和记把持八大胡同有七年了吧,那李纱帽胡同虽比不得百顺胡同,但它收上来的平安钱,可比胭脂胡同、石头胡同、陕州巷强不少……和记怎会真因为一场撂跤就把嘴里的肥肉吐出去?不过,这都和那位袍哥没甚关系了,他活不过今晚。”
护卫低声道:“爷,要不要我去招揽一下这个袍哥?保他一下。”
青年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们莫要插手,若被人发现了,弹劾我的奏折又要漫天飞了。”
此时,陈迹也顾不得其他,好奇问那青年:“劳烦问一下,为何这袍哥活不过今晚?”
青年正举起酒盅送到嘴边,闻听此言,捏着酒盅的手忽然停下,意味深长道:“小兄弟不是京城人?”
陈迹客气道:“刚来不久。”
青年哈哈一笑:“那便说你听听。这外城打行分七家,四家在和记,三家在福瑞祥,而这打行有打行的规矩。”
陈迹请教道:“什么规矩?”
青年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过来喝酒聊?”
陈迹走去坐下,却没喝酒,而是将酒盅推了回去:“抱歉,喝酒误事,戒酒了。”
青年浑不在意,自顾自又饮下一杯:“打行的规矩要比街上帮闲的规矩多些,比如外地下九流来京,要先找三山会递拜帖,才能在这天桥上讨生活。你看那天桥上的卖艺人,甭管是扎飞刀的、胸口碎大石的、拿大缸的,都是递过拜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