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层,他心中的大石稍稍落下几分。
他此来,只为治河,只为做事,绝无半分私心杂念。
想来,皇帝当不至于无故降罪。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太监的传报声:「陛下驾到!」
三人精神一振,连忙整肃衣冠,跪伏于地,恭迎圣驾。
朱由检龙行虎步,径直走到御座前,撩起袍角坐下,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沉声道:「平身,赐座。」
「谢陛下。」
三人谢恩起身,小心翼翼地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了半个臀。
朱由检没有半分寒暄,开门见山地将目光首先投向了朱光祚:「朱光祚,你来说说,今岁这场大水,究竟到了何等境地?」
朱光祚心中一动,连忙起身离座,躬身回道:「启奏陛下,今岁之水患,其势之猛,其广之袤,诚为数十年所未见。」
他定了定神,将早已烂熟于心的灾情娓娓道来:
「此灾,非一蹴而就。实自去岁夏秋,河南一带便淫雨连绵,内涝不止,至黄河水位暴涨,于兰阳、仪封一带,已现决口之危。冬春两季,水势稍缓,然积重难返。待到今夏,暴雨复至,终酿成滔天大祸。」
「据臣所知,今黄河已于曹县、单县、丰县、沛县等多处决口,洪水漫灌,水深丈余,漂没民居无数。」
他擡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沉痛:「陛下,此次灾区,覆盖了河南东部、山东西南、安徽北部和江苏北部。此四处,皆乃我大明腹心之地,天下粮仓,人口殷实,如今,尽成泽国!」
「《汉书·沟洫志》有载,河决于瓠子,东南注于巨野,通于淮、泗。』今之景象,比之汉时,恐尤有过之而无不及!淹没田禾』、「漂没民居无数』,此背后,是何止百万家庭之毁灭!
农田被毁,颗粒无收,百姓失其家园,沦为流民。若非陛下当机立断,以雷霆之势,将那三百万两白银砸下,并遣京营与边军弹压秩序、开仓放粮,其后果—.不堪设想!「
朱光祚说得声情并茂,说到动情处,竟是老泪纵横。
他深知,若是在前朝,遇此大灾,朝廷能拨下三五十万两已是极限,且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能有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