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上端坐一人,正是魏忠贤。
他今日未穿蟒袍,只着一身寻常的深色常服,手里慢悠悠地盘着两颗光滑的玉石核桃。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棵柳树上,看都没看跪了一地的钱德隆一眼。
太师椅在包围圈前停下。
魏忠贤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动分毫,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阴柔,却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杂家记得,前日授牌之时在高台上说过,这官匠牌,是皇爷的脸面。”
他顿了顿,盘核桃的手指停了下来。
“有人想踩一脚,该当何罪?”
他身旁的李朝钦躬身向前,声音洪亮如钟:“回督主,按陛下新颁《官匠律》第一条:凡入册官匠,皆为朝廷在册之臣工。辱官匠者,杖三十;夺其产者,罪加一等;蓄意毁坏、藐视官匠身份牌者,视为藐视圣上,罪在不赦!”
“罪在不赦”!
钱德隆的再也撑不住,肥胖的身躯软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带着哭腔:“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这牌子……这牌子是皇爷的脸面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魏忠贤这才将目光施舍般地投向他,似笑非笑。
“那就按律办吧。”
魏忠贤说得云淡风轻,可钱德隆的哭嚎声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如泥。
李朝钦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判词!
“查,松江府布商钱德隆,三代以来,放印子钱,逼死良民一十三人;勾结官吏,侵占民田三百七十亩;走私违禁之物,偷逃税款累计七万余两……”
罪名一条条被念出,每念一条,周围那些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富商,乡绅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们的心在往下沉,一股彻骨的寒意弥漫全身!
这哪里是临时罗列的罪名?
逼死的人有名有姓,侵占的田有亩有数,偷逃的税有零有整!
这分明是早就将他钱家查了个底朝天,连他八辈祖宗的烂事都给刨出来了!
在场的富商们猛然醒悟,一个个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