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众人并未在意,只当是偶有的喧哗。
但那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以不祥的速度迅速地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那声音很乱,不似寻常人声,其中夹杂着尖锐的呵斥,沉闷的撞击声,金属器物被拖拽的摩擦声。
禅房内的论禅声戛然而止,那几位士绅名流脸上的悠然与禅意迅速褪去,惊疑与不安骤起。
茶香依旧,但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刘永信直接站了起来,侧耳倾听,那富态的脸上已不见半点血色:“方丈,这是什么声音?不像是香客。倒像是…倒像是兵卒过境!”
他的话音未落,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负责知客的小僧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不是连滚带爬,而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背后推入。
他扑倒在地,脸上只有一片因极致恐惧而导致的惨白,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指着门外,眼中是看到了地狱恶鬼般的神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了凡心中一凛,那不祥的预感在此刻攀至顶峰,化为惊涛骇浪。
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几位士绅也慌忙站起,脸上写满了惊骇。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方兵马竟敢如此无声无息,又如此雷霆万钧地闯入这南朝第一寺?!
了凡心中怒火与惊骇交织,他身为鸡鸣寺住持三十余年,便是魏国公亲至也要以礼相待,何曾受过这等诡异之事?
他大袖一甩,厉声道:“慌什么!随我出去看看,是哪路来的宵小在此装神弄鬼!”
了凡带着侧殿的几名亲信武僧大步流星地冲出禅房。
那几位士绅犹豫了一下,也壮着胆子跟在后面,他们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或许只是城中哪部的士卒在行什么秘密差事,借道于此?
只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总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在此都是体面人,谁敢无故加害?
然而当他们冲到廊下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的侥幸愤怒和镇定都被无声的恐怖击得粉碎。
佛门净土已成一座被钢铁封锁的囚笼。
没有喊杀震天,没有血肉横飞,眼前的景象却比任何修罗屠场都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只见寺院的各个角落,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披甲带刀的士卒。
他们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每一个关键的位置。
禅房外的庭院里,几十名僧人已经跪在地上,在他们身后,站着一排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绣春刀已然出鞘,却只是安静地持着,刀锋的寒芒映着僧人惊恐的脸。
通往大雄宝殿的甬道上,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身着铁叶甲的京营士卒,他们如同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用手中的长枪封锁了所有通路。
他们没有大声喧哗,没有肆意破坏,只是在用冷静到冷酷的效率接管这座寺庙。
“进去!”一名锦衣卫用刀鞘轻轻地顶在一名试图争辩的老僧后心,那老僧浑身一颤,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能垂着头踉踉跄跄地被驱赶着,走向大雄宝殿前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