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反被求生误,向死方能向死生。”
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钱谦益一个人的生死。
钱谦益必须死,但他的死必须死得有价值,必须成为一个可以被利用的符号,一个可以用来摧毁一个旧时代的强大武器。
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
朱由检看向窗外的雨景,沉默了片刻,随即下达了后续的指令:
“传旨给礼部和锦衣卫,命他们立刻组织人手,将今日太湖之事编成评书、话本,越详尽越好,越通俗越好。”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冷笑。
“尤其是那句——‘水太凉’,务必要让三岁小儿都能传唱。要让说书的告诉天下人,一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大宗师,在生死关头,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出卖门生故旧来苟活!
“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那种只会在嘴上喊着为国为民,实际上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沽名钓誉党同伐异之外一无所有的风气,过去了!”
“朕要让所有读书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名望救不了他们的命。只有忠诚和实干,才能换来朕的恩典!”
“遵旨!”田尔耕躬身领命,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就连他这个“粗人”都明白,当一个清流领袖变成了一个全民的笑话时,东林的脊梁骨也就被打断了。
……
皇帝的意志,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江南。
短短几天内,“太湖剧变”的各种版本便传遍了江浙。
在官方的有意推动和加工下,一个集背叛懦弱滑稽于一体的钱谦益形象被迅速塑造出来。
南京,夫子庙的茶馆里。
说书先生身着长衫,手持醒木,正讲到高潮处。
“……要说那时节,钱大人被锦衣卫拿住了把柄,当场就给了他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那死路,就是效仿古人投湖明志,还能落个忠烈的美名。那生路呢,就是要他亲手把自己的三个得意门生,推到太湖里去!”
“各位看官,你们猜怎么着?”先生把醒木重重一拍,“啪”的一声,满堂皆惊。
“咱这位名满天下的钱大宗师,眼皮都没眨一下,颤巍巍地就接过了名单!他走向自己的学生时,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啊!嘿,是卖起队友来大义凛然!”
满堂哄笑。
“更好笑的还在后头!他推人的时候,自己脚下一滑,‘噗通’一下,半个身子掉水里了。校尉把他捞上来,他冻得哆哆嗦嗦,牙齿打颤,对着满场的人,憋出仨字儿——‘水太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