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的意思。”朱由检负手而立,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你是想问,朕为何学历代君王,行那外示宽仁,内操权术之道?”
魏忠贤不敢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因为……”朱由检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朕,非藏于人后者。”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魏忠贤:“朕要让所有跟着朕的人,无论是你魏忠贤,是田尔耕,还是谁,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皇帝在做什么!”
“朕要做的事,是前无古人之事,是与天下积弊为敌之事!此路之上,荆棘遍地,深渊密布。朕若自己都畏畏缩缩,躲在臣子身后摘取果实,却让你们去承担所有的风险与骂名,那谁还肯为朕效死命?人心,又岂能是这般算计得来的?”
“朕亲手染血,朕亲自担责,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让所有追随朕的人知道——朕之意志,无可动摇!朕之刀,既为汝等开路,亦为汝等断后!天塌下来,有朕顶着!”
“这,才是朕所要建立的,君臣之道!”
一番话,字字句句如洪钟大吕,重重地敲在魏忠贤的心坎上。
魏忠贤呆住了。
他一生尔虞我诈,在权力的泥潭里翻滚,见惯了背叛算计与虚伪。
他所侍奉过的天启皇帝,虽对他言听计从,却也从未有过这等剖白心迹共担风雨的姿态。
魏忠贤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朱由检登基以来的种种。
皇帝说过,只要他忠心办事,便保他善终。
曾几何时,他对此将信将疑,只当是帝王驾驭权臣的惯用伎俩。
可现在,魏忠贤信了。
一个连千古骂名都敢亲自背负,不屑于让臣子当替罪羊的皇帝,他的承诺,含金量何其之高!
这种不虚伪不背后算计的真实与可靠,让他这个在黑暗里行走了大半辈子的老宦官,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信任的东西。
而且,皇帝这一路行来的所有决策。
从清洗朝堂,到突袭曲阜,再到雷霆扫荡松江。
每一次看似都是在走钢丝,行险棋,惊世骇俗。
皇帝虽然也会询问他们的意见,但每一次,最终都是他一人拍板,从不畏惧承担责任,从不犹豫,从不推诿。
更可怕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走的每一步,都走对了!
每一步都踩在了最关键的节点上,每一步都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战果。
想到这里,魏忠贤心中那点失落与无用之感,竟化作了一种深深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