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使劲点头附和。
祥子笑了笑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两人一一徐小六还穿着学徒的灰衫,姜望水却换了便服,脸上虽笑着,那份落魄却藏不住。
毕竟是年轻人,心里哪能没点攀比?
可如今...祥哥已是武馆外门响当当的人物,自己却只能在这儿当个车夫,苦等着那遥不可及的九品机缘。
比不过齐瑞良倒也罢了,人家本就是青帮三公子,可这大个子,是自己入武馆第一天就认识的兄弟啊。
姜望水是眼瞅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心里头佩服归佩服,羡慕归羡慕,终究掺了些少年人的复杂滋味。
与姜望水相识许久,祥子自然是晓得他性子,此刻也未多言,只是举起了酒杯,笑着说:「来,喝一杯。」
一直大大咧咧的徐小六也赶紧端起酒杯,齐瑞良见状也只好举杯。
「叮」得一声,四只酒杯撞到了一起,酒花在暮色里晃荡,那些少年情怀和心思,也随着酒水入喉的辛辣,深藏在了心里头。
这如水的岁月啊,最是白驹过隙...
亦是这般残酷。
稍不留神,昔日好友可能就成了陌路之人,菜上齐了,小红和小绿两个丫头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院子里就剩四个好友。
「记得不久前,咱们几个都还是宝林武馆的学徒,那晚上还一起吃铜炉呢。」姜望水叹了口气。
不知为啥,姜望水总觉得,眼前这些入品妖兽肉,吃着竟不如那夜徐小六用卤水胡乱涮的肉片香。
听到这话,徐小六神色一暗,低声说:「那一夜,陆奇还在呢。」
提及这个被陈嘉上害了的小个子,众人都是晞嘘不已,便是齐瑞良也是轻叹了口气。
对这个下手毒了自己的陆奇,祥子对陆奇倒说不上又多恨,反是升起了几抹晞嘘感慨一这乱世,又有几人能守住底线?
「祥哥...其实陈嘉上那事还有后续,」齐瑞良把酒杯放了下来,「他被人查出来了身份,是从南边粤城过来的,潜伏在四九城好几年,才得了机会入了宝林武馆。」
「这事闹得不小,宝林武馆压力也大,大帅府那边派了好几个参谋过来。」
祥子点了点头一一南方军派人潜进四九城,张大师那边自然紧张。
齐瑞良又压低声音:「我听家里老爷子说,南方军现在打得凶,南边鄂城的吴大帅,恐怕顶不住了。真到那时候,这天下怕是要变了。」
祥子愣了愣一一鄂城的吴大帅是出了名的「秀才将军」,智勇双全,早年在大顺朝的督抚里也是最能打的,怎幺连他也挡不住南方军?
要是真这样,四九城的张大师怕是也坐不稳了。
许是喝了酒,这位青帮三公子也没往日那幺谨慎,又小声说:「我还听老爷子说,三寨九地那边,有人跟南方军勾搭上了。」
祥子皱起眉一一三寨九地的马匪,怎幺跟南方军扯上关系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这世道,军阀们前一刻还是盟友,下一刻就能刀兵相向,所谓的盟约跟废纸也没啥两样。
马匪又如何?
谁能掌控矿线,谁能拿到火药枪,谁就是老大。
北边奉天城那位雄踞关外的张老帅,不就是马匪出身吗?
罢了,这些事跟自己又有啥关系?
祥子重新举起酒杯:「且饮杯中酒,销尽古今忧。」
夜色里,少年们的笑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