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得踏实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这世道其实不缺荒田,缺得恰是此刻丁字桥附近这份难得的安稳。
望着堪称日新日异的丁字桥,祥子心里头忽然有了些前所未有的唏嘘。
倘若杰叔、文三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那大个子,谁让你站在木头上的?这可都是咱家爷的私产!」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举着火把,指着祥子气冲冲地喊。
是雷老爷子。
祥子讪讪地笑了笑,从木头上跳了下来。
「哎哟喂,原来是祥爷!」雷老爷子赶紧点头哈腰。
祥子摆了摆手,宽慰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刚买的桂花糕:「刚买的,本来想着让小绿给您送过去,正好碰到了,您拿着。」
雷老爷子战战兢兢地接过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里念叨着「祥爷心善」。
祥子怕又被他扯住絮叨,赶紧溜了。
——
此刻
冯家庄内堡,一间阴森的密室。
一个面容瘦削、脸色苍白如纸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正透过个小窗口,静静望着远处火把林立的丁字桥。
如往常那般,密室里其他地方都被黑布蒙得严实,一丝阳光也漏不进来——只是前几日万宇轩那两箭射得太狠,便是墙壁上也有了丝丝裂缝。
老人瞧着这裂缝,若有所思:「你说万家这小子,修得是啥门道?」
老人身后,身为冯家大管家的冯福低着头,默默站着,听了这话,才应道:「听人说,他到了八品圆满境,提前悟出了暗劲,怕是再过些日子,就要被选去上头了。」
「呵上头?」轮椅上的老人嘴角一撇,眼眸中却是浮现一抹阴翳,「他万宇轩在此方地界是天赋奇才不假,可到了上头.他又能算得了什幺?」
冯福自然晓得自家老爷这话的缘由,赶紧闭了嘴。
轮椅上的老人把目光从眼前的缝隙收回来,嗤笑一声:「八品圆满?只凭着武道体修那玩意,能有这威力?」
「暗劲又能算个什幺东西了?只有四九城这群俗世武夫当个宝。」
听了这话,冯福一怔,随后心里头却如炸雷一般:「老..老爷,你是说?」
老人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慢悠悠说道:「不愧是使馆区的万家不愧是上头派下来的万家.这万家藏得深啊.」
忽地,老人话锋一转,问了句:「阿福,那李祥来了多久了?」
冯福应道:「回老爷不到俩月。」
老人眉头微微一挑——不到两个月,这丁字桥就有了这般声势?
「听说,四九城的德宝车厂过来了?」
「回老爷,是。小的派人找过德宝车厂的徐老爷子,」冯福擡头瞥了一眼老头,轻声说,「徐老爷子说他年纪大了,管不住那位少东家。」
「哼,老东西还是这幺滑头。」轮椅上的老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昨儿夜里,宝林武馆风宪院的吴执事来了一趟,说再过几日,宝林武馆杂院的院主就会带着学徒到丁字桥。要是真让宝林武馆把这条运输线建起来,恐怕就麻烦了。」
冯福低着头,又补了一句,「要是只一条运输线倒也罢了,关键是宝林武馆那前进营地,离咱们私下里那条矿线太近了。」
老头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冯家放弃宝林武馆的运输线,外人都以为是冯家想巴结势头正盛的振兴武馆,
但真论起来,这一切不过是坐在轮椅中这老人的一局棋罢了。
这位掌握了冯家权柄数十年的老人,忍了这幺多年,所谋求的,怎会是俗世间这等铜臭之物。
「让文少爷去趟三寨九地,跟草上飞那边说说——这条线不只是我冯家的命脉,也是他的命脉。」
「如今我冯家不好出手,也该轮到他们出力了。」
「至少,不能让宝林武馆这幺快往北推进。要是北边那些东西被他们发现了,别说我冯家,就连这四九城都得变天。」
老头的话很平淡,却透着一股让人发冷的狠劲。
「老爷,小的这就安排车,让文少爷今夜就动身。」冯福拱手应道。
「少爷怕冷,夜里凉,阿福你记得在车里头多垫一床褥子,」老人淡淡道,「对了.敏儿呢?这些时日有没有闹出啥动静?」
冯福苦笑着说:「倒还好,就是打跑了几个丫鬟。最近文少爷在庄里待的时间多,常陪着小姐,小姐的情绪稳多了。」